“结果呢？查出个所以然了吗？”问话时，陈燕子又一次四下张望，很显然，孔腾也不在军中。

“五十人只有四人幸存……”卫宁的腔调愈发沉重，“里头并没有孔腾，听回来的人说，他们在峡内遇袭，几乎全军覆没……”

“什么？”陈燕子毫不掩饰脸上的惊愕，“全军覆没？他们可有看清凶手的面貌？”

“看了又有何用？反正没人认识那东西……”卫宁悲伤地摇摇头，“四人回来时，已有两人奄奄一息，到了营地不出半日，他俩便忍痛死去。至于剩下的两个，一个成了疯子，整天尽说胡话。另一个则沉默寡言，后来成了哑巴……”

“一定是可怕的东西，”陈燕子笃定，“卫家军训练有素，人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们征战四方，何时有过这等丑态？”

“你可还记得刚才的怪物？”卫宁投来一抹异样的目光，尖锐而空洞。

“怎么能忘？”陈燕子耸耸肩，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有些犯怵。“说起来我还没问你，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妖魔，”卫宁想也不想地回答，“便是它们杀死了哨骑，以及孔腾他们。”

“就凭那东西？”陈燕子显然不大相信，“它长得着实奇怪了些，却也不见得就是妖魔吧？再说了，它的能耐我是领教了的，普普通通而已，即使没有你那支翎羽箭，我一样能轻松解决它。”

“如果是一大群呢？”卫宁用极快的语速问，他的眼中闪着狂热的光。

“这……”陈燕子

忽然哑口无言。很显然，在通天峡那种狭窄地势下，若是真的碰上一大群怪物，他绝对是无力抵抗的。

“我在它发出信号前射杀了它，而你却只顾显摆那把刀。”卫宁用严肃的口吻说：“那不过是个哨兵，一旦它发出信号，成千上万的妖兵便会倾巢而出。燕子啊燕子，你知道你有多走运吗？”

红发男子呆滞而坐，喉结不自觉的滑动。

“它们真是妖兵？”许久后，陈燕子才从巨大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我不是修道者，不能做出十足的论断。”卫宁冷冰冰回答，“但是很明显，除了妖魔，没有什么能肆无忌惮地屠杀百姓。它们不会放过任何活着的东西，你知道吗？到了现在，黑风山已经没有山贼了，也没有百姓和县衙了，这里，偌大一个麦芒县，只有我们还活着了……”

这话简直是晴天霹雳，彻底将陈燕子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击垮。他仿佛看到了洪水，浩浩汤汤，奔流不息向他冲来……

“只……只剩我们了……”

“是，只剩我们了。”卫宁冷冰冰道：“你的运气很好，前几日，为了早日脱险，我曾经组织过一场突围战。不过很可惜，死了将近一百人，我们还是被赶回了这里。妖魔们吃了百人，肚皮显然不怎么饿。如果不是这样，你现在八成是见阎王去了。”

“可是……”陈燕子大惊失色道：“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尸体啊！”

“它们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卫宁苦笑道：“它们像一把火，袭掠过后，什么都不会留下。其实徐先生的信我收到了一封，不太完整，被啃掉了大半，但也能明白大意。我想回去，想参加立储大典，可我过不了通天峡……”

“原来如此……”拨云见日，困扰他多日的谜题解开了，可陈燕子丝毫没有豁然开朗的通透感。“照你这么说，”他苦笑道：“我是自投罗网了？”

“没错——”卫宁噗嗤一笑，伸手拍拍陈燕子的肩膀。“本来你可以像燕子一样自由飞翔，可来了这里，你就进了一座牢笼，不能飞，还要饿肚子……”

“妈的……”红发男子恶狠狠地咒骂，“老子精明一世，没想到今天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你后悔了吗？”卫宁看着他，眼神分外浑浊。

“怎能不后悔？”陈燕子双拳抱胸，望着遥远的星空。“活着不好吗？非要跑来这里送死！”

“是啊，活着真好！”卫宁也抬头望着天，虽说黑色占了大部分，星光却尤为闪耀。“山贼亡了，守军亡了，麦芒县也亡了，接下来八成轮到咱们了。陈老弟，我不怕死。真的，如果我害怕，就不会一步步从无名小卒走到今天。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三十里通天峡以外的人。等妖兵吃掉了咱们，这里不再有东西可吃的时候，他们又会去哪儿呢？”

“咱们得把消息传出去！”陈燕子轱辘一声站起来，脸上的忧愁瞬间烟消云散。“不能坐以待毙！”

“老子等得就是这句话！”微笑重新爬上卫宁的脸颊。他嗖得一声抽出宝剑，火光照耀下，剑身寒光粼粼，比天际的繁星还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