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声赵夫人,听得唐琬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柳眉微蹙,道:“陆兄还是自己去曲萧亭看看吧。”
“也好。”陆游点头应承,并没有对这首新词上心,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把自己的诉求委婉的告诉唐琬,让她帮到自己的忙。
“陆兄……”
“赵夫人……”
两人各怀心事,同时间开口,却又各自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几乎同步,不免相视一笑。陆游也不客气,直接问道:“可否与赵夫人单独相谈几句?”
唐琬略一迟疑,便于左右道:“小环、桃花,你俩先下去吧。”
“可是大少爷他……”
“嗯?”唐琬柳眉一竖,愠怒道,“没听明白我说什么吗?”
“是……大少奶奶……”两位丫鬟躬身退去。陆游见再无旁人,沉思片刻,皱眉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开门见山还是委婉表达,阮荷让我……”
“阮荷?阮妹妹?”陆游还未说完,唐琬惊呼出声,她双手撑在茶桌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探,疾言道:“你见过阮妹妹了?她现在何处?”
陆游此时才想起她俩年轻时既然同扮“阮荷”,定是关系很好的姐妹了,只是阮荷对她的称呼并没有让陆游感受这一点,因此不自觉的忽略掉了二人曾也有过闺蜜之谊。
“啊……她现在……很好……”陆游并不打算告诉她阮荷隐藏在何处,因此糊弄了一句。
唐琬听此一言,心里明白阮荷大抵是不能再相见了,也便长叹了一口气,怅然道:“十二年了,自从父亲将我禁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后来去小李唐酒庄,也人去楼空,不知所踪。没想到十二年后还能再听闻故人安好,不觉时光匆匆,岁月啊,把我们变成了陌路人啊……”
陆游本来还想直接开门见山道明来意,不曾想唐琬提及往事,他也心生感慨,不免想起了十二年前一幕幕过往,至今仍如一团迷雾萦绕心头,他忍不住问道:“十二年前,你与她究竟是怎么同时装扮‘阮荷’的,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半点不同?”
唐琬看陆游颇为镇定,心里明白他对自己再没有任何留恋,不免有些淡淡的失落,那一首《钗头凤·红酥手》也再没有两年前的情感,或许真的成了装裱之物,后人寄情之词吧。
这么一想,忆及往事,唐琬竟也能十分平静的讲诉,就像是转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内心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
天下二年,杭州唐府的家主唐闳,成功入驻白鹭书院,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位小小的老师,并未升迁先师之位。不过唐家在杭州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豪门大户,因此唐闳备受毕初落器重,他也经常携子女登门造访,某一次,唐琬在毕府(那会毕初落夫妇还未住入九师府)认识了一位沉默寡言的纤弱少女,小李唐酒庄的庄主——阮姀。
没错,阮荷的真实姓名实为阮姀。尽管阮姀那时还沉浸于家族灭亡的惨剧中,悲恸无法自拔,但同龄人的相交,总是很快让她忘掉了悲伤,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关于阮姀是景慕落亲侄女的身份,也是她后来才告诉唐琬的,唐琬口风严实,并没有暴露阮姀阮家人的身份,两人相处很是愉快,经常戴着假面一起去城内外玩耍,唐琬因此也了解了民间疾苦,心性有了很大转变,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自有不同。
一年后,她戴着阮姀制作的男子假脸在北城一间书舍遇到了青涩少年陆游,两人一见如故,攀今掉古无话不谈,谈道兴奋处,忘了时间,已是深夜。
好在有仆人提醒,唐琬这才辞别了他,约定明日相见,陆游欣然答应,放她离去。
只是第二天,因为仆人的告状,唐闳便禁了她的足。少年相交,怎肯背约?唐琬急忙写信求助于阮姀,阮姀后来还调侃她是不是喜欢上了陆游,没想到她自己也深陷其中,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后来陆游与“阮荷”的相处,大部分是由阮姀代替,仅有四次是唐琬自己偷偷溜出来找上陆游的,少女怀春,她确实喜欢上了陆游。最后一次相见,她喝醉了酒,想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不免痛哭流涕,忘了回家,与陆游抵足而眠,没想到东窗事发,唐闳亲来寻她,斩断了这一缕情丝,只留下了一支凤钗。
再后来陆游黯然离开杭州,阮姀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