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七曰情(2 / 2)

他敲了敲脑壳,自嘲一笑。

“哞……”

蛮牛的叫声让他注意到了它的断角,两根齐断,正对应辛吉大陆的蛮牛结局。或许那个蛮牛从未曾出现过,只是在臆想时不由得将牦牛代入,生出了那个蛮牛。

“唉,这便是现实么?一念之间,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他对于蛮牛的记忆远甚于如雪,毫不夸张的讲,彼此的感情也超过如雪。只是怎么也没料到现实竟是这般残酷,“一念杀人”这种以前最渴望得到的本领,现在得到了,却也将那个憨直忠耿的汉子抹除在了幻境人间。

他不是一个过度沉湎于悲伤的人,何况有些人有些事只是臆想。杀死了臆想,如此理解心里自然好受些。

他收拾好心情,走出了洞外。向下望去,雪崖陡坡有一条踩满小脚印的小路,连通上下。往峰顶坡势大缓,他循着小路爬到顶,路上看到许多生活在雪坡的小动物,诸如兔子、雪狐之类,望着他便跑,似乎是害怕他这个更大一号的猎人。

到了峰顶,除了翻涌如潮的云海和冷透骨髓的寒风,再无别物。他不由得呵呵一笑,还以为能如师母一般顺手得天方呢,果然不是那么容易么?

嘶……该死的,为什么又想起了师母的经历?

难道是在暗示我九层鬼楼和没藏乌雪都有问题?

若真有问题,那鬼楼怪塔、乌雪如雪之间,到底是谁投射谁,谁真谁假呢?

不行,得好好问问如雪了,把这些年发生的事全都问个清楚。

他赶忙回到雪洞,如雪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兔骨汤,正好腹中饥饿,接过碗仰头便灌……

“哎哟哟哟……烫烫烫烫烫……”

如雪本来还着急心疼,但看他满嘴水泡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咯咯咯……三哥哥还以为喝酒呢,这么多年没适应过来吧……”

“嘶嘶……”他如同蛇吐信一般吸着凉气,把碗塞到如雪手里,出雪洞抓了一团积雪便抹进嘴里,冰凉的口感让他顿觉舒畅,不由得闭眼长舒了一口气。

待疼痛稍减,回到雪洞,如雪拿了根针要给他戳水泡,他大咧咧摆了摆手,说道:“诶,这点小疼痛不算什么,就让水泡留着,时刻提醒我不可冒失,你也一样,行事万不能鲁莽,尤其还是个女孩子,更要稳重。”

如雪笑道:“三哥哥讲大道理的本事倒和教主学得挺像呀。”

米桦琢磨着有些不对味,忙问道:“我以前经常和你讲道理,教育你?”

“对呀,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走到哪教育到哪,一点也不似年轻时的米三公子呢。”如雪挨着米桦坐到寒玉床上,小腿轻轻晃荡着,十分惬意的模样。

呵……你小小年纪又能知我年轻时何等样。米桦暗暗摇头,不纠缠这些没营养的话,扭头说道:“你讲讲我醒来之前的事吧,我全忘记了。”

“啊?真忘记了呀?”

“什么叫……真忘记了?”

“就三哥哥你睡着之前说,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我还以为你逗我玩呢。”

“呵呵……”米桦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回应。

“那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如雪歪着小脑袋沉思片刻,清了清嗓子说道:“就从离开上古禁地讲吧……”

……

天下三十九四月,五毒元老白小碧回归,当夜饮宴罢,米桦独坐屋顶,生出感慨愧疚。十四天方今已得十方,还剩九尺深魅、情人泪、流光神液、月宫桂锋,那情人泪自有出处,流光神液缥缈无踪,月宫桂锋还看李潇成败,唯九尺深魅尚有一丝可能,且在吐蕃地界,他的家乡,怎能不竭尽全力寻方尽孝?

可当时伤情,严云星是禁止米桦外出的。米桦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偷偷出走,公孙如雪在宴会时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夜悄悄登门,一拍即合,一同溜出了虚无界。

之后一路风尘自不必说。抵达吐蕃,两人共骑一牛,先到拉萨城,结识了缘痴大师和苍鹭大师,后去树下涧,千佛国已是一片废墟,最后回到家乡陀罗山,登上一门峰,米桦却突然要闭关,嘱咐了一些事后,躺在寒玉床上沉沉睡去。

在米桦沉睡跌入幻境的这段时间,吃喝都是由公孙如雪照顾,她还怕米桦彻底迷失,所以经常读一些小红的送来的书信,其中就有白小碧西辽夺莲的故事。公孙如雪每每讲到没藏乌雪时,都觉十分有趣,吐蕃有一雪,西夏也有一雪,还差不多年纪呢,岂不巧合?

……

如雪的故事讲得十分简练,米桦听罢即陷入了沉思。

故事内容与幻境经历大差不差,唯一有出入的是多了一个讲故事的人,公孙如雪。在这个故事里,她是一直存在于虚无界的,而且还多了一条承载信息传递的圣虫,小红。

所以这个故事一点也立不住脚,此处很明显还是幻境。

“如雪,谢谢你。”米桦突然说了一句听着莫名其妙的话,最奇怪的是如雪还接了话,笑嘻嘻地回道:“谢什么呀,就是和三哥哥才相处了片刻,有些舍不得呢。”

三哥哥,不是公孙如雪对米桦的称呼。

她的故事中还有很确切的时间,再怎么算,她都不该是十二三岁的娇小年纪。

小红也不应该出现在故事中,因为雪洞内没有它的蜕皮或是生活痕迹。

这些,都是如雪故意露出的破绽,提醒他此处仍是幻境。

……

“你该走啦。”如雪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些眷恋和不舍。毕竟照顾了他许多年,尽管是在幻境中。

米桦叹了口气,不再留恋,低头问道:“那我该如何破境?”

如雪娇俏一笑,十分大胆地捧着米桦的脸,明亮的双眸深深地凝视着他,蜻蜓点水一般轻吻了他的眉尖。片刻后空灵的声音传入他耳畔,回荡在脑海,越去越远,直至模糊不清。

“再见了,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