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世了,谁都不好受,活着的人又何必互相折磨呢?
“唉……”谢歆叹了口气,语气缓和许多,解释道:“婚礼有早中晚三个阶段,早上和中午需要大量人手,她的亲朋好友、同事下属几乎都用上了,也排练了。可这都快一年了,慢说聚不齐,就算聚得齐,也早都忘了步骤。”
“那晚上呢?”严云星听出了重点,眼神瞬间有了光彩,却又被谢歆一句话打回原形,默然无语。
“就算晚上的婚礼还在等着你,你敢去么?”
他不敢,所以他没接话。他害怕盛大的婚礼过后就是再不相见,而现在起码还能相见,就像他这次出行,仿佛身边永远有她陪伴。
他不说话,谢歆却打开了话匣子,从他俩的相识开始,一直追溯至她们的小学时代,就好像知道严云星此来的目的,将近一年的酸楚倒得一干二净。
“你知不知道,自打你俩认识后,她就很少和我们联系了。呵呵……她白天为人民服务,晚上还要为你工作,就算累趴了累吐了,却还是甘之如饴。偶尔见一次面聚一次餐,她也心不在焉,多少追求者手捧鲜花跪在她面前求爱,她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就这样拒绝了无数比你……呵呵……可你还是一拖再拖,让她大好的青春年华就那样白白浪费了。”
“后来,她的生活就是围着你转,做为朋友既为她高兴也为她不值。我有想过劝她,但她一向都很有主见,这本是个优点,然而放在你身上我认为那是她的固执,是她最大的缺点。”
“她原本是没有缺点的,至少在我心里,她是完美的人,是我的榜样。高中时候,她入校中游,仅一个学期就高居榜首;课余时间她参加了校篮球队,是男子篮球队,有她参赛的比赛,我记得清清楚楚,只输过一场;除此之外,她还是校广播站的播音员,运动会上的多项冠军。连我们那个秃头老校长都说,从建校以来就没见过如此多才多艺的学霸。可他不知道的是,初中时的她不仅是学霸,还是那一片区的女流氓,女霸王!”
“初中我和她并不在一个学校,所讲关于她的事迹你可能觉得是吹捧,但小学我和她也是同学,你知道人家五年级时做了件什么事吗?拿了全省小学生比武冠军,却因裁判几次吹黑哨,当场把冠军奖杯砸了,学李小龙抹鼻子的霸气动作,指着台下一大票裁判大放狠话,‘将来你们一个个都会败在我手下,等着瞧好了!’”
“那个画面,至今都深刻在我脑海中。”
……
谢歆说,严云星听。从头到尾的主旨很明确,“她优秀,你不配,为你死,不值得。”
严云星自惭形秽。
到了楼下,谢歆没打招呼就上了楼,严云星独自一人回到车里,脑门磕在方向盘上,郁闷了许久。
再去江南第一警校,无疑将遭受更大的打击,她就是在那里绽放了人生中最绚烂的光彩,这光彩十分耀眼,尤其灼热,会让一直在灰色地带彷徨的严云星灰飞烟灭。
可他终究还是去了。
当夜定的酒店,到了杭州已经凌晨四点,没有酒精的摄入,这一觉他睡得很不安稳。总感觉床不是床,被子不是被子,半梦半醒之间,就连他也不是他,成了一滩烂泥,一堆臭狗屎。
大年初二的正午,他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惴惴不安地去到了江南第一警校。校园内的冷清让他暗舒了一口气,这个时间总该没有认识她的老师在了吧?
认识她的人不在,认出他的人却有一两个,是门卫室留校的保安人员。保安同志很识趣地没有提及去年轰动全国的“金陵袭警案”,开了门简单的寒暄几句,便放他进去了。
走在空旷的操场上,他似乎能看到前面有一位汗流浃背的女学员在不停地跑圈。他加快脚步追上去,却总是在即将触及时被拉开一段距离,他心里着急,渐渐地由走变成了跑,不知跑了多少圈,累到四仰八叉躺在绿茵草地上,望着天边的白云一朵朵变幻着形状,时而是她靶场辛苦练习的背影,时而是她阅览室埋头啃书本的模样,时而是她训练场拔得头筹的身姿,无论是何种状态,她始终不转身,不抬头,不对着他笑。
这让他很是沮丧,就这么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他不仅没做出任何改变,反而变本加厉愈加沉沦,本就充满自责和懊悔的心更添了深深的自卑。
在他的父母眼里,除了每天早上新增的锻炼项目能感觉到他在尝试走出来,其它的酒量大增、蒙头大睡、彻夜疯笑,无不昭示着他的“走出来”,是在倒退着往回走。这让二老很是焦急,日夜不得安宁。
于是二老离开了别墅,请来了苏老板。
……
这一年周年忌日罢,第二天苏冰云就拉着行李箱搬进了小洋楼。
她并没有通知严云星,早晨跑圈路过的严云星也只把她当成一团空气,她没有多说什么,虽然连自己也照顾不了,但还是每天尝试新菜谱,学习新菜肴,照顾到方方面面。唯一可惜的是,讲笑话她实在不是个高手,任何笑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会变成一块块冰疙瘩,冻的人牙疼。
一个沉默不说话,一个不大会说话,这种奇怪的生活方式持续了两个多月,直到某一天看罢新闻的苏冰云突然忍不住爆发,像一道旋风冲到了小别墅门外,咚咚咚第一次敲响了严云星的门。
严云星开了门,很客气地将她请了进去,没有关门。
苏冰云却不客气,就站着和严云星说话,冰冷双眸尽是愤懑的怒意。
“严云星,你闹够了没,已经一年了,你还要把自己荒废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知不知道我为了你……”
“我没让你来,也没让你为我做什么。”严云星躬着腰坐在沙发上,眼皮也懒得抬,无情打断道,“难道你忘了我们只是前任身份?更何况我已经结婚了。”
苏冰云气得想笑,自作多情是活该,现在却不应纠缠于此,很明显他是个失了心的可怜人,及早的帮他走出来才是要紧事。
她压下心头怒火,坐在严云星对面,呼出手机调出尘封一年多的档案,放在桌上展示给他看。
“案件已经水落石出了,白小碧不是为你而死,因为燕无极下达的刺杀密令,目标就是她。目的是让你……”
“如果你是来和我说这些的,那请你离开吧。”严云星再次无情打断。案件结果如何,初始原因又如何,都改变不了他妻子已经不在的事实,尽管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妻子还陪在身边,这很矛盾,却并不冲突。
“好,我离开可以,但在离开之前,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敢不敢去?”苏冰云决定换一种方式,不让提白小碧那就不提,她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别的东西能打动严云星。
严云星终于抬头看向了苏冰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的是“我有什么不敢”,但没发出音。半晌后,缓缓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