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当日的湖心亭,刚收下伞,苏岑不由一愣,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听见身后脚步,那人也回过头来,微微一愣之后目光由热转凉,一双丹凤上挑着睨了他一眼,眼里的轻蔑都不屑于隐藏。
“你谁啊?”那人问,“门口的侍卫怎么回事?什么东西都随便往里放。”
东西?
苏岑眉心微微一皱,一眼就看到了那人颈侧一处显眼的红痕。没急着作答,反倒仔仔细细把人看了个彻底。一身张扬的绛红浮光锦,又用金线绣了牡丹纹路,提花款式一看便知是宫里的手笔。
能用金线,定然是皇亲国戚,但这人衣物虽张扬,档次却不高,尚不及郑旸那个便宜世子。看年纪阅历也不像能建功立业的样子。既如此,那定然是世袭了某位异姓王的外戚。
苏岑收了伞恭敬行礼:“下官见过世子。”
那人挑了挑眉,“你认得我?”
“世子丰神俊茂,王爷自然时时提起。”
“哦?”那人来了兴趣,“那王爷还说我什么了?”
“王爷还说……”苏岑冷冷一笑,“说世子功夫太差,只靠一张脸爬不上他的床。”
那人脸色一瞬变得锅底一般。
这人之前回头的第一眼苏岑就注意到里面灼热的情绪,明显也是在等人,只是被他误打误撞了个正着。但若是昨夜两人真是春宵良度,以李释那体力,今日这人能爬起来才怪,又怎么还会有闲情在这湖心亭看起风景来。苏岑当即就断定,这人是奔着爬|床来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没爬上去。
苏岑这一句刚好戳中痛处,那人噌地站起,指着苏岑:“你算个什么东西!”
是啊,他又算什么东西?
苏岑不由苦笑,他道这人没爬上龙床,自己还不是被人压在地上羞辱一番,又被连夜赶了出去。
什么兴庆宫从来不留人,还不是昨夜刚赶走了他,立马又叫了别人。这好歹给换了个皇亲国戚,没直接叫个小倌过来恶心他。
苏岑突然就没了再纠缠下去的兴趣,他也好,这人也罢,不过都是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沦落人,在这里锱铢必较又有什么意思。自顾自拿起伞,抱起桌上的茶罂,准备走。
还没等他撑开伞,胳膊被人猛一拽,苏岑皱了皱眉,挣了一下没挣开,只能无奈回过头来。
“就是你吧?”那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岑,“我还当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害王爷昨夜发那么大火,原来也不过如此。”
“世子认错人了,”苏岑无意纠缠,把胳膊拽出来。
“就是你!你就是那些下人嘴里那什么苏公子,”那人越发笃定,眯着眼又把苏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该不会叫苏妲己吧,专门惑主的狐狸精,年老色衰,也不知王爷看上你什么了。”
“自然比不过世子风华正茂,”苏岑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紧拽着自己胳膊的手,“世子再不松手,等王爷醒了,就不怕我这狐狸精再把人给勾走了。”
那人犹豫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松了手,苏岑撑好伞刚抬步,只觉腿间被什么一绊,身子不受控地向前倾去!目之所及是直上直下的两级石阶!
苏岑慌乱之间伸手撑地,茶罂坠地,上好的天青釉摔的粉碎,一块碎片嵌入掌心,苏岑只觉疼意袭上脑门,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一睁眼,一双皂靴出现在眼前,苏岑顺着看上去,一双星眸如千尺寒潭,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