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贾老爷尚还不满意,左想右想这么隐蔽的事情怎么会被人发现,知道这事的不超过五个人,都是他的心腹……不,还有一个,那日贾真躲在院子里,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但贾真是他亲儿子,断没有帮着外人整自己家的道理。
思来想去,贾家出了事,得利最大的就只有那一人了。
暖阳正好,何骁对窗临摹一副《海岱贴》,据说是刚从前朝某个皇帝的墓里拓下来的,知道他好这些,还没捂热乎就给送来了。
这拓本确实是大成之作,字迹刀刻一般,筋骨外露,遒劲有力。眼看着他就要临摹完了,收笔之势,门外一个小厮急匆匆闯进来打乱了气氛。
何骁面露不愉,最后一笔越看越别扭,端详片刻把纸揉了扔在一旁,抬头问:“怎么了?”
小厮这才敢道:“贾老爷来了。”
何骁皱了皱眉,整整衣襟道:“说我不在。”
“可是……”小厮为难道,“他已经进来了。”
紧接着门外一人阔步进来,指着何骁便骂:“何骁你这个小人,背地里阴我,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别忘了这扬州城还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要是集结扬州商会一起抵制你们盐铺,你也别想好过!”
何骁摆摆手,那小厮退下,还不忘帮两人把门带上。
何骁闲庭信步地沏了一杯茶给人送上去,不缓不急道:“喝杯茶消消火,贾家的事我听说了,这不是没什么大碍嘛。”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贾望春把茶杯重重一放,茶水顿时洒了一桌子,“敢情这查封的不是你们汪家的铺子,扣的不是你们汪家的盐!”
何骁冷冷瞥了贾望春一眼,“这可是子安给的茶,贾老爷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贾望春一愣,转而心里一寒。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扬州商会最大的四家,贾家、汪家、苏家和岳家,只因何骁和苏岚的关系,便将三大家集合在一起,若是一起对付他贾家,足以把他从扬州赶出去。
贾望春不情不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何骁面色才缓了缓。
何骁接着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打私盐的主意,你只管好好经营,剩下的我来搞定,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贾望春哼了一声,“你当我不知道,你跟官府勾结,能从盐铁转运使手里拿到低价的盐,而低出来的那部分全都由我贾家填上,我不打私盐的主意,那么大的口子我怎么补?”
“凡事有利就有弊,”何骁慢慢喝着茶,“你想要官府帮你开路,帮你打击私盐,自然要付点代价,官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发善心的地方。”
贾望春自知理亏,不再在这方面纠缠,直接道:“我就问你,这次的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搞垮你我有什么好处?若我真想要汪家一家独大我当年就干了。”何骁顿了顿,“朝中一直有有心之人想废除榷盐令,树大招风,我不会让汪家成为那个出头鸟的。所以勾结官府也好,打击私盐也好,我不过是想给官盐争取一些生存的空间,这些年来你看我何曾对盐商下过手?”
贾望春沉思片刻,事实确实如此,贾家倒了汪家或许能繁盛一时,但何骁不是如此器小之人,他很清楚贾家之后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汪家。
何骁又道:“奉劝一句,与其来怀疑我,你倒不如回去管教一下贵公子,他新结交的那个李煦只怕不简单。”
“李煦?”贾望春一愣,“他怎么了?”
“我也还没搞清楚,”何骁微微皱眉,“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封一鸣刚送出去几封折子他就来了,我心里不踏实。”
“京城来的?”贾望春压低声音,“听说苏岚有个弟弟就在京城当差,会不会是他?”
何骁揉着眉心摇了摇头,“不清楚,但京城那边没传来消息,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这些事你的事,我不管,”贾老爷起身欲走,“我只问你,我那间铺子和盐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如今这事扬州城闹得沸沸扬扬的,怎么着得等这阵风头过去,”何骁端着茶杯呷了口茶,“一个月后吧。”
“一个月?”贾望春上前一步,“不行,一个月太长了,十天,十天我要我的铺子能重新开张。”
“你不要得寸进尺,”何骁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保你一家人无恙我已经费了一番功夫了,你当我是大罗神仙吗?各方疏通不需要时间?还有那个封一鸣,你以为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不过是想借着贾家盐铺关门之际狠捞一笔,”贾望春冷冷一笑,“你别以为我手上就没有你的把柄,三年前那件事,我可是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