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于归,就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那个‘于归’,”苏岑略带同情地看了刘康一眼,“沈存的宝藏指的就是她,沈家千金,沈于归。你们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就杀了沈家三十二口,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
“三十三口,”沈于归眸色森冷,“还有丹青。”
苏岑狠狠咬了下唇,若是他能早一点发现,就不会再多添一条人命了。
刘康显然也受了打击,没想到自己杀了那么多人,声名扫地,性命不保,竟然在一开始就被人糊弄了!
“你现在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就不要再操心什么宝藏了,”苏岑平静道,“我可以给你备下马车让你走,但你得把她放了,我跟你走。”
沈于归立即道:“不行!”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比沈于归大三岁的苏大人楔了沈于归一眼,又冲刘康道:“你也知道我刚破了祭天案,圣眷正浓,我若是眼看着你把她带走了,我回去怎么交代?我跟你走,护送你出长安城,事后你再把我放了,我就说自己偷偷逃了出来,朝廷说不定还表彰我英勇呢。”
刘康一道凶光扫过来:“你不怕我杀了你?”
苏岑轻轻一笑,“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再背上一桩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吗?而且我要比她实用,没了我,你连长安城城门都出不去。”
刘康暗暗琢磨片刻,看样子确实是动了心,冲苏岑道:“你别耍花样!”
苏岑翻了个白眼,“我一个文弱书生,比她也强不了多少,要不你搜一搜,看看我身上到底有没有凶器之类的。我寒窗苦读十余年,无非就是为了功名利禄,之所以让你进屋谈,还不是怕被别人听见。”
刘康:“你自己把手绑起来。”
苏岑强忍着一口气,狠狠瞪了刘康一眼,“好,我绑。”
从沈于归房里找了块绳头,苏岑往手上绕了几圈用牙咬着打了个结,举给刘康看:“行了吧?”
刘康恶狠狠的凶光一闪,一把推开沈于归,把匕首横在苏岑颈前,“走!”
苏岑小心提防着刀刃,步步向前,刚出房门门外的弓箭手立即搭弓引箭,看见出来的是苏岑不禁愣了一愣,都开始犹豫起来。
刘康冷冷一笑,这当官的果然比那小娘们管用,笑意还没收起来,突然脚下一绊,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去。苏岑早有准备,趁刘康手去撑地,立即逃脱了控制。
只见原本平整的雪地里不知何时埋了一根绳索,因为雪积的厚他一时竟没发现!
这分明是一早就计划好的!苏岑假意进去跟他谈判,他的人在门外布设陷阱!
“你暗算我!”刘康怒喝一声,挥着匕首就要上前,只是玄箭比他更快,直冲着面门而来!
刘康已知天数,双眸紧闭,然而等了许久,预计的疼痛却没到来。
刘康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才发现所有人都是与他一样的表情。
他身前躺着一个人,鲜血从那人身上蔓延开来,很快染红了一片雪地。
刘康愣了良久才恢复知觉,步步上前,嗓子突然就哑了。
“玉……玉娘……”
刘康的结发妻子刘秦氏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箭发之际兀自挡在了刘康身前!
刘康上前几步,双腿突然就软了,跪坐在地,一步步爬到刘秦氏身旁,轻轻把人揽在了怀里。
玉娘十六岁便随了他,蹉跎半生,他没给一日安稳。
鲜血从刘秦氏口中汩汩而出,她早已说不出什么话来,那双灰暗的眼睛里却倏忽有了点亮色。
这些年来,她吃斋念佛,终究洗不脱夫君身上的罪孽,如今,她已还完了这个人的伉俪之情,来世只求不要再遇见这个人了。
大理寺的人上前把人团团围住,缉拿归案。
苏岑解了手上的绳子,进房里把沈于归带出来,吩咐人带沈于归去疗伤,再把丹青的尸体收敛了。
临走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找到沈于归,问道:“你刚说《后羿伏日图》焚毁了是真的吗?”
沈于归脸上泪痕未干,迟疑了片刻才点点头,“是焚毁了,前朝末年战乱纷争,我太爷爷亲眼看着它焚毁在战火里的。”
苏岑脑中轰然一声。
那兴庆宫里那副是什么?!
“不过这世上还有一副,是我画的,”沈于归轻声道,“当初那个人让我用一幅画交换白磷,要的就是《后羿伏日图》。”
苏岑突然觉得身上冷的厉害,方才置于刘康刀下他尚且没这么心慌,如今却连一句话都说的磕磕巴巴,“那个人……给你白磷的那个人,是谁?!”
沈于归凝眉想了一会儿,“他自称是……陆老爷。”
苏岑身形一晃,拔腿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