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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寝室稍显沉寂。

杨宁和汪灏作为观众在现场见证了江州财大失败的全部过程。他们想要安慰陈驰和张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都知道他们输球了心情不好，所以担心自己哪一句话没有说对不仅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反而雪上加霜。

张科不想说话。输球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但作为球员，谁没经历过输球呢？没能帮助龙宇走得更远他当然遗憾，但对他而言这场比赛的失利并非世界末日。他只是厌倦了一路上听到队友的安慰，什么你的未来怎么办，什么沦为普通球员怎么办，什么你居然为球队牺牲了这么多……

他并不反感自己的队友，但这些安慰的话让他感受到了软弱。这种无力的、弱者的情感是他所讨厌的。

何况他们还一再提到自己说什么职业生涯的未来……拜托，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职业球员好吗……他见识过那样肮脏的世界，早就断绝了成为职业球员的念头了。

你们这样一再的安慰，反而让他不断回想那些本应该忘记的事情。

陈驰也不想说话。毕竟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穿越的那些破事。在别人看来他所受到的打击当然远不如张科，他也不会舔着脸到处去求安慰。有什么自己承担就好，男人不就应该这样，打掉牙齿也和着血吞下，哪有哭哭啼啼嘤嘤求助的道理呢。

寝室在这一片略显诡异的沉寂之中熄灯。汪灏躺在床上玩手机，莹莹的微光包裹着他。杨宁打呼噜的声音也出人意料地没有响起——这个胖子在床上竟然异常安稳，连翻身的动作都没了。不，他不是睡得安稳，而是根本没有睡着。反倒是张科那边一切如常，他的呼吸细密绵长。

陈驰双手枕在脑后，抬头看着天花板。他其实不想睡觉，仿佛是觉得只要不睡着，这一天就没有结束，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是在激烈的比赛之后，他实在是太疲惫了。眼眶上像是挂着秤砣，一点点往下坠。他闭上眼睛，黑暗汹涌而来。

他做梦了……纷繁的梦境如狂涌的乌云。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一天又一天辛苦的训练，一场接一场残酷的比赛，每天脚踏实地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前进，夜晚回到寝室后沾枕头就睡，睁眼便是天明。

可今天他又做梦了。依然是锃亮的木地板，耀眼的灯光洒下，观众们的呼喊声震耳欲聋。队友们在身边奔跑，明明离得很近，却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他在哪？美国还是天朝？他是谁？陈驰还是Steve ？他为什么在这里战斗，到底是江州财大还是北卡大学？

篮球到了他的手上，他应该带球飞奔……可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像是有几十公斤的铅块绑在了上面。他拼命迈步，却纹丝不动。计时牌上的数字不紧不慢地走着，裁判冷冷地看着自己，周围的球员发出刺耳的嘲笑。

他拼命挣扎，大声喊叫……眼前忽然一黑，球员、球场、观众全部消失了。他又来到那条漆黑的小巷中。

那是他最深最深的噩梦，他又看到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大块头白人。可是身后那坚定的声音又响起了——

“Don"t look back， go ahead。”

不要回头看，往前走。

“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软弱袭来，“我可能回不来了……我可能再也没法来看你了。”

“go！”

快走啊！

陈驰咬着牙，那一刻他不再是睥睨天下的“天选之人”，也不是这个瘦弱的中国大学生，而是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软弱无助的少年，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只能低着头远远地逃离。

他终于可以迈步了……向着前方飞奔。穿过那个白人男子的幻影，夏兰兰就站在面前。

“你终于来了。”她说。

“你……”陈驰欣喜若狂，“你记起小时候的事了？”

“小驰，如果你不能带我去美国的话……”身后又响起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那还不如去死了好……”

他惊出一声冷汗，回头，没有看到赵彤，却看都那个瘦弱的大学生从楼上坠落的画面。

森冷的寒意包裹了他，他无法动弹，只觉得从头到脚趾都被冻僵了。他轻轻地呻吟着，忽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外面天还没亮，宿舍里亮着一盏小灯。

是张科，他竟然已经在洗漱。

陈驰看了一眼手机，早上7点。已是冬季，这个点太阳仍旧藏在地平线下，窗户上凝结着一层雾气。他这才找到自己寒冷的根源——原来在梦中挣扎太过激烈，自己把两层棉被都踢到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