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场告别大会不仅是篮球迷们关心的大事,也是许多社会学啊法学啊专家关心的大事。毕竟这是有关安乐死法案实施后的第一个放弃治疗的案例,按照《纽约时报》的说法,这件事……呃,怎么说的,具有非常典型的示范效应。因为第一个案例就是有如此影响力的名人,对于别人来讲可是相当震撼的。”
“师傅你……你还看《纽约时报》?”陈驰心想那上面的长篇大论自己从来没有看进去过。
“别小看我,我也是很关心国家大事的。”司机说道,“所以小伙子,你看今天去霍普金斯的方向那么拥堵,就是 因为告别会的缘故。球迷,记者,专家,围观群众……该死,这条路又堵死了。”
陈驰看着前方的车流,有点呆滞……这么说来这拥堵的交通完全是拜自己所赐?这可真是无与伦比的讽刺。因为自己的告别会所造就的交通拥堵,正在葬送自己最后的找回身体的机会。
“师傅,还有小路吗……”陈驰颤声说道,“我……我必须在告别会开始之前赶到医院,这对我非常重要……”
“抱歉了。虽然是有一条岔道可以通向医院,但是 眼前的场景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没法变道过去。更何况那条小道……恐怕也已经挤满了车吧。”
陈驰咬牙,将100美元扔下,下车,再度奔跑。他无计可施别无他法了,这种情况下,除了相信自己的双腿,还能相信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人流越来越密集,他看到了采访车,看到了扛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他听到远处传来音响的轰鸣,有人在讲话。陈驰拿出手机,拨打凯特琳嬷嬷的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也许是因为现场太过吵闹掩盖了手机铃声。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已经失去了和凯特琳嬷嬷的联系。
他看到有人在医院前的广场讲话,是自己高中校队的教练。他听到教练回顾了自己过去的表现,赞扬自己过去的努力与拼搏,为自己遭遇感到遗憾。陈驰转身,从后门溜进医院,却无法靠近自己的病房——
他被保安拦住了。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见凯特琳嬷嬷!”他大声喊道。
然而没用。他被保安拖着远离住院大楼……没人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没有人会放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亚裔少年进去。他挣扎,呼喊,乃至哀求,甚至哭泣,一切都无济于事。安保人员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情绪几乎失控的他,甚至没人帮他去叫一下凯特琳嬷嬷。
他一遍一遍拨打电话,很快对面便显示关机。大概是连续的铃响耗尽了对面手机的电量。陈驰站起身,还想说点什么,心里忽然一痛。
很难形容那种痛感……并不是撕心裂肺,却直刺灵魂。有那么个瞬间陈驰觉得自己如坠云里雾里,精神恍惚,仿佛与整个世界失去了联系,但唯有那痛感,如一根针一样一直钉在那里。这一刻的感觉与断开与名为“陈驰”的大学生时候的感觉类似,却更加刻骨铭心。
陈驰抬起头来,毫无征兆地,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不用任何人告知,他也知道,连接自己身体与医疗仪器的管线,或者说连接这个世界与自己生命的管线被拔出了。
Steve 死了……他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