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是谁复制了你,简而言之,就是这棵已经成精的人面妖树复制的你。至于目的,我也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测。”沈崖不紧不慢地回答。
沈崖之所以能看破这一切,自然是在被妖树拉入地下脱困后,施展了本源法目看到的这一切。也是在那时,他发现了不远处的地下还活着的真正的赵离。
沈崖本就一直怀疑身边的赵离,因为自他醒来后,发现那个赵离一次都没有放出灵兽对敌,赵离豢养的灵兽都不错,对敌时,不可能不用。而赵离灭杀异蝎狼时,竟然对妖兽的内丹一点兴趣都没有,完全不符合寿元将尽的赵离的本能。现在想来,该是复制品虽有赵离的记忆却在一些天性上具有区别。
沈崖是何等聪明之人,结合经验,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此地发生的诸多怪事的答案。不过,得到的真相也让沈崖一阵恶寒。
此时,温妙月被沈崖的话给弄迷糊了,用美丽的眼睛盯着沈崖,催促沈崖继续说下去。
“我从头开始说吧。
简单来说的话,我认为不远处的这棵人面妖树早已成精了。但是,它的成精之道与普通的妖兽完全不同,属于另类成道。你们应该也清楚,树木成精需要的时间远比兽类要长很多。但此地却有所不同,我们脚下的这片区域,都是由养仙土构成的,在其上生长的树木能够成精并不奇怪。
依我推测,在不知多少年前,此地应该就只有一颗树,正是眼前的这棵人面怪树。怪树在其上生长多年,最后得道成精,形成了自己的意志。那正是一切的开端。
我们都知道,此地被人下了禁制,不仅封锁了飞行能力还限制了神念,但其实这所谓的禁制,不过是真正禁制泄露出来的一丝余波。我在地下时发现了,真正的禁制被设在此地的养仙土之上。更不巧的是,妖树的主根恰巧缠绕在禁制之上。如此一来,树妖虽然凭借养仙土得道,并具有了意志,但同时也永远被困锁在了此地。此树妖可谓是成也养仙土败也养仙土。
你们觉得,一个具有了意志,但始终孤零零不能挪动的树妖,最想要的是什么?”沈崖讲解了他通过本源法目看到的一切,并在最后抛出了一个问题。
“是想要同伴吗?所以他才引来修仙者,杀害以后以金丹为种,种出了一整片树林?”温妙月抢先说了自己的理解,说话的同时,她被自己的这种猜测给吓到了,满脸惊恐。
“是想要自由吧,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赵离却又提出了另一种猜想。
“我认为赵道友所说的可能性更大些。生命本就具有各种各样的状态,然而,一旦其他的生命形成了类似人族的灵智或者具有了独特的意志后,有两种天性是本能的。一是生存下去的天性,二是寻求自由的天性。
此树妖自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后,就不会甘于像其他的树一样永远扎根一处,无法动弹。但现实却是,他被地下的禁制死死困住无法脱身。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千万年的演化过程中生存下来的这只树妖,进化出了一种我们难以理解的能力。
他可以通过那个树洞,捕杀并复制其他的生物。这种能力一步步进化,直到连生物的记忆都能够复刻,并可以有效地删减掉不该复刻的部分。一切,只是为了让那些被复刻的生命,带着他的意志离开这片天地,去外面瞧一瞧。
虽然被复刻的存在,根本不会意识到真正的自己早已死在了这片树林当中,更不会意识到自己是树妖的化身。但也从另一个意义上,也象征着树妖将无数个自己送出了这片被禁锢的土地。”沈崖接着赵离的猜想,仔细地解释了起来。
此言一出,赵离和温妙月同时变了脸色,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扑面而来。
二人心中都在想同一件事情。此地有多少金丹果树,就意味着有多少修士陨落,若是沈崖的说法无误,那些陨落的修士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而是离开了此地。有人活着回到了原先的天域,和熟悉的亲人师友过着与真正的自己一般无二的生活。外人更不会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是本体了。
“啊!那胡孝也进入过这片树林,我们见到的那个胡孝岂不是……”忽然,温妙月惊呼出声。
“没错,真正的胡孝早已埋骨在此,说不定就在我们的脚下。我们在外面见到的那个是树妖的分身。当然,他自己不会意识到。他不是说自己吃过果子也见过这棵人面怪树嘛,那个时候,真正的胡孝应该已经死了。
当日,我就发现胡孝的身体有些奇怪,也无法看穿他为何能够放香香屁,那时我还不知此处的奥妙,自然不能窥得真相。此时想来,他之所以身体会发生异变,不是因为吃了果子,而是本身就不算正常的人族了。
此地会出现凡人的概率极低,可能树妖很少捕杀凡人,在复制胡孝时,出现了某些变异吧。
哎,可叹,胡孝一介凡人,死于此地根本悄无声息。不像结成金丹的修士一样,死后因此地的养仙土还能生出一棵果树,证明其存在过。
不过,生出果树也未必是好,这些果树的根与人面妖树的根是连在一起的,为妖树本体利用。换言之,整片果林其实只有一棵树。那些金丹生出的果树,在进化中也形成了新的作用。妖树利用果树布置迷阵困住猎物,更是通过树果,感知猎物的方位。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捕食链。看此地金丹果树数量,此种捕食链应该已经形成了数千年了。”沈崖又是一番惊人的言语。
沈崖说出的话,极为骇人,让赵离和温妙月两个修仙者都一阵头皮发麻,但沈崖自己却十分平静。
终于,隔了好一会儿,赵离开口了:“我们现在这样说,妖树岂不是全部听见了。怎么这么久没有动作?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了,这棵树是另类成道,它产生的是某种意志,并不是和普通妖族一样的人类灵智。它大概率是通过接触和本能来感知事物的,我们在此地说的话,它不可能听到。就算听到了,它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它根本不能理解我们的想法。就像我们同样不能理解它的行为模式一样。”沈崖回答了赵离的疑惑,但在此之后,便不再言语了。
此时,沈崖负手而立,再一次缓缓走到了人面怪树的边上。他抬头看着怪树,眼神空明,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温妙月和赵离也已经起身,但他们可不敢靠近,心中惊魂未定。
温妙月和赵离就像沈崖所说的“妖树和人类不能相互理解”一样,不能理解沈崖究竟在想什么。
看着此时的沈崖,赵离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快,他就记起了,现在的沈崖和那日他在九环山山腰间遇见时说“登高是为了孤独”的沈崖一样,浑身充满着一种苍凉的感觉。
明明还很年轻,明明前途无限,明明大多数时候看上去不过俗人一个,不仅会说脏话还会戏弄人,但沈崖却总在某些时候散发出一种无垠的孤独感,仿佛他与世间隔离了开来,成为了浩荡寰宇,亿万生灵中唯一的一个异端。
此时,沈崖望着人面怪树忽然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温妙月和赵离听的分明,却是一头雾水。
就在沈崖话音落地的瞬间,异象突变。只见,沈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晶莹的光泽,如同琉璃一般。
赵离温妙月不知发生什么,耳畔只有沈崖的那声低喃在回响---“生命自己能够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