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在一片敲锣打鼓的喜庆腔调中很快被淹没,可苏之蔻还是瞬间就捕捉到,身形一顿,跟随本能下意识就要转身往回走。
水兰跟在旁边眼疾手快制住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小姐,不可,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外面的人都在等着呢,还有,将军府的人也在的。”
听到将军府三个字,苏之蔻回过神来,但还是停在原地,周围的人见状吵闹的声音也自发小了些。
见前头的侯爷不赞同的望过来,水兰面不改色:“小姐放心,水菊还在呢,三小姐不会如何的。”
“嗯。”苏之蔻攥紧红帕,细微的回应。
水兰松了口气,扶着苏之蔻走出大门坐上花轿。
“阿姐!”
苏之念眼见着苏之蔻不在视线范围内,又是轻轻唤一声,看客都因着这突兀的声音注意到她,都以为她要冲出来闹笑话,但直到苏之蔻的花轿被抬起,她都没有再动作。
“三小姐别担心,小姐过几日还会回来看你的,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水菊捏捏牵着的软乎乎手心,细心的给她披上衣服。
“真的?阿姐出门后过几日就会回来?”苏之念扬起与苏之蔻十分相似的精致面容,睁着灵动的大眼疑惑道,一派天真的模样。
离安国公府大门距离较近的看客听到她的话,都是微微一哂,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这安国公府嫡三小姐竟也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虽是她姐姐略胜一筹,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是个美人又如何,只可惜是个痴儿,不然这安国公府的门槛只怕是早就被媒人踏破咯。”
“可惜可惜。”
苏宗听着这些议论只觉得是在嘲讽自己,转身看了一眼被议论的对象,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只穿着寝衣就到处乱跑。
今日来宾如此多,简直就是丢人现眼,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更是刺眼得很。
苏之念对上苏宗的目光,似乎是察觉到他又要走过来说教,跺跺脚表示不满,对着苏宗伸出舌头比了个鬼脸拉着水菊就跑。
苏宗被气得差点两眼一黑,但还有许多外宾在看着,脸上只得赔笑着,心里再不满也只能按捺不发。
苏之蔻在花轿上跟随花轿的节奏摇摇晃晃好一阵,直把她摇的头昏眼花,花轿才缓缓在镇国公府正门前停下来。
到了。
苏之蔻一颤,顿时心跳如鼓,盖头外的花轿帘被掀开,苏之蔻正要缓缓起身往外走,就听见外面的人一阵惊呼,唏嘘的腔调一浪高过一浪。
车轱辘在地面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在距离她极近的地方戛然而止。
苏之蔻的心跳也跟着骤然一停。
朦胧中看见一只白皙宽厚的手掌立在轿门前,知道是他来了,苏之蔻心里的小鹿扑通扑通的到处乱撞,好似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
苏之蔻等不及,急切的往外走,只想牵住那只手掌的主人,无奈裙摆太长,刚柔柔的将手心搭上去,就被裙摆勾的整个人往前扑。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苏之蔻被稳稳扶住,堪堪站定后感受到握着她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并且孔武有力,十足的安全感。
他又一次救了她。
苏之蔻在心里默默想着,心底的小鹿欢喜得在咕噜咕噜冒泡,唇角在没人的地方高高扬起,哼哼轻笑出声。
楚辞冷着一张脸,虽是他娶妻的日子,但脸上丝毫不见喜悦之色,冷眼扫了众人一圈。
方才惊呼的人里目光有惋惜的,有畏惧的,有鄙夷的,看热闹者居多。
楚辞收回目光,就听见苏之蔻发出的轻微小声,虽是转瞬即逝,但两人距离很近,这声响还是被他捕捉到,睨了她一眼,盖头掩着面容看不清神色,但也能猜到此人此刻大概是高兴的。
有什么好高兴的,嫁给他一个废人有什么好高兴的?
楚辞依然肃着脸,好似不是要去拜堂,而是要上战场,周围人见他不动,也不敢上前闹,只默默噤声,生怕说话太大声惹到他。
对这场景陌生得很,心里的感觉也十分怪异,楚辞垂眸看见搭在自己手上白嫩的手,触感也是细腻柔软,手心突然被捏了一下,触电般的就要把她的手甩开。
苏之蔻察觉到他握着越来越小的力度,先发制人反握着他,紧紧攥在手里,一点不肯放开。
这时府里的人出来查看情况,楚辞顿了一下,只得就这么被人小姑娘牵着进府。
接下来的流程进行得很快,苏之蔻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带到洞房。
在床榻上坐下时,苏之蔻脸颊绯红得厉害,只觉得这居室是否没有开窗,怎这空气稀薄得厉害。
在等待的间隙,苏之蔻百无聊赖,燥热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脚在脚踏上晃晃悠悠一荡一荡的,突然就想到昨日还没有回答的柳向秋的问题。
皇上对镇进国公府一向很看重,对楚辞更是圣宠有加,更遑论他的婚事。
宫里来教习的嬷嬷一个月前就来了,每日她都在孜孜不倦的学习礼仪,一直到嬷嬷满意的回去复命为止。
昨日她本不该出门抛头露面的,但她实在是有些紧张过了头….是的,紧张。
倒不是紧张自己若是嫁进镇国公府后是否会如传言所说的小命不保,也不是紧张自己的后半生会如何度过,能让她紧张的只是那个人,单单是那个人而已。
楚辞。楚辞。
苏之蔻在心里默念这个让她心心念念魂牵梦绕了将近八年的名字,虽不知为何皇上会选中自己,难道真如钦天监所说的她命里旺夫?
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但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她又是无比庆幸与欢喜被选中的人是自己,就好像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被一盆凉水倾盆而下,浇得人晕乎乎的。
风动心摇树,云生性起尘。
人总是贪心的,从前的她只想着能远远见他一面知道他安好便能满足,现在却开始担忧,他是否会满意这桩婚事,又或许,他是否会满意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