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的不过是你荀家自家,何必大谈天下,
你我今日所作所为,他日自有青史评说。
看在文若的面上,我会护佑荀家周全,这些你便不必庸人自扰了。”
荀爽苍凉的一笑,道:
“万谢中山王。”
·
瘿陶城中,荀彧面无表情地听着裴元绍送来的奏报,
那冷若冰霜的模样,让裴元绍几乎怀疑自己带来的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荀,荀使君,难道这不是一个好消息?”他结结巴巴地道。
荀彧略一皱眉,道:
“自然是好消息,我听着呢。”
“呃,那,那你为何这副表情?”
“击败公孙瓒算什么大事吗?难道我还要心花怒放,与汝一般手舞足蹈不成?”
“呃,这话就有点伤人了啊……”
就在刘备发动雒阳总攻前一天,程普和蔡湛挥军对已经自闭的公孙瓒发动了决死进攻。
荀谌的计划失败,公孙瓒更加心情低落,在城上当起了缩头乌龟,他手下人也大多弃他而去。
只有田楷还在奋力死战,用自己最后的忠诚报答公孙瓒的知遇之恩。
但在程普的围攻之下,田楷终于守不住防线,
面对从四面杀来的敌军,田楷横刀自刎,绝望地公孙瓒见自己已经无法逃脱,缓缓举起了手上的火把,慢慢走向一堆早就准备好的枯柴。
早知如此,真不该和玄德为敌。
想起这个当年的同门师弟,公孙瓒脸上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刘备现在已经接近了天下的顶点,而他却缓缓走向末路,
若不是当日被荀谌蛊惑,也许他和刘备暂还有回旋的余地,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说……
呵呵,还是我鬼迷心窍了!
“夫君,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公孙瓒的夫人刘氏嚎啕大哭,死死抱住公孙瓒的双腿,哀求他不要放火,
公孙瓒幼小的儿女似乎也意识到了灾祸的到来,拼命地抱着父亲的身子,哀求父亲不要带他们走向死地。
公孙瓒心如刀割,
他怎舍得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发妻及一对年幼的儿女,
但现在自己已经再无回天之力,程普和自己素有仇怨,抓住自己之后会如何施为,又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女,自然可想而知。
他缓缓抱住刘氏,叹息道:
“夫人,是我对不起汝,今世的恩情,也只能来世再报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公孙瓒毅然举起火把,扔进柴堆之中,看着熊熊烈火燃起,他端坐于地,终于闭上了眼睛。
可是……
噗!
一盆冷水兜头罩下,结结实实倒在公孙瓒的头顶,
公孙瓒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猛跳起来。
尽管已萌死志,可公孙瓒终究是纵横沙场多年的猛人,
他下意识的就要拔刀再战,可看清面前来人,他居然僵在当场,说不出半句话来。
是程普。
程普提着一只硕大的水桶,面色冷峻的看着公孙瓒。
柴堆上的火焰刚刚燃起就被冷水浇灭,连带公孙瓒整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程普就这样盯着公孙瓒看了一阵,公孙瓒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凉意,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这让程普非常满意。
他缓缓转身,放下木桶朝刘氏行礼,道:
“嫂夫人受惊了。”
刘氏惊愕的看着程普,随即明白了什么,立刻跪倒在程普面前,哀求道:
“将军开恩,我们夫妻合该受死,但求将军饶过……”
“嫂夫人。”程普沉声道,“相识一场,公孙瓒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他不义,
更不能残杀汝等……
天兵已至,几位……降了吧!”
说完,他提起水桶,径直转身离开,
“德谋!”
公孙瓒大呼一声,可程普的身形只是稍稍停顿,却丝毫没有转头的意思,径直走下高台,
从头到尾,他没有跟公孙瓒说哪怕一句话。
从前种种,恩断义绝,这算回报当年袍泽之情,
公孙瓒老泪纵横,瘫软于地,喃喃地道:
“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