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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满意足地吃完早饭,克莱恩顺走几块面包留作午饭,然后到图书馆的自习室去赶论文。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毕业论文这种东西,有的人家世富裕,根本用不着亲自来查资料写论文;有的人天资聪颖,早早就有教授预定好了他们的学术生涯,论文也只不过是做添头;然而最多的人还是喜欢拖到毕业前最后两个月再写,毕竟写论文很累。
而克莱恩的计划非常科学,并且省时省力:首先把查资料的准备工作放在毕业季前的寒假,这样既没有人抢图书馆,也没有人占用自习室,顺便还能在学校蹭暖炉和三餐——无论用瓦斯炉还是木炭炉,一冬天的耗费对于克莱恩的家庭都是不小的负担。更别说一些珍贵的书籍,整个图书馆仅藏一本,来晚了就借不到了。
这样,即使开学之后开始写论文,一个月完成,也还能留下三个月的时间用于咨询教员,论文内容的补充,打回重做,和毕业之前的调剂等工作。
对于克莱恩而言,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够留校工作,从助教做起,过不了几年就能混上铁饭碗。当然,如果能被哪个教授看上,拉去他的研究组或者借用教员人脉安排个工作也很不错。如何将脑海里的知识和即将获得的学位快速变现才是重中之重。
克莱恩自嘲的笑了下,离毕业还有六个月,自己在这瞎计划个什么?于是低头专心抄录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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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捧暖黄的金沙泼洒在胡桃木的旧桌子上,打断了克莱恩的思绪。
“时间过得好快啊。”
克莱恩抬头,透过窗户凝视着满天卷曲的火烧云、云层中间浮着的橙红夕阳,往上是洁净的深蓝色晴空,往下是远处的墨绿群山,都在烈焰一样的光华下黯然失色。
克莱恩站起身来,活动着僵硬的腰,木着两腿走到窗边。红木细框将视野分成规整的几块,每一块都像是一幅画,记录着斑斓的景色。
图书馆后山的山坡,夏日里将会在白桦树间种满玫瑰花。而此时林间就只有白雪,树枝上没有叶子,孤零零亮晶晶地被压弯垂下来。
雪其实下的并不大,毕竟廷根不是什么极北之地。
克莱恩口中呼出的热气将窗户打上一层朦胧,在夕阳的映照下化作浅金的薄纱,把整个自习室都笼罩起来。克莱恩伸出拇指在窗户上抹了一下,水雾在冰凉的玻璃上结成晶莹的线条,像是一扇层层叠叠的门框。
克莱恩的视线透过那扇门,穿过红彤彤的火烧云,穿过金色的树挂,穿过晶莹的金沙般,最终定格在一个在缓缓沉落的光轮中熠熠生辉的人身上。
盖过耳朵的短发被夕阳染成碎松香一样的绸缎,遮掩着清蓝的眸子,其中倒映着鎏金的辉光,在如水的清波中汇成繁复玄妙的纹理,像一扇层层叠叠的门,空洞洞地不知在望着什么。
那个人似乎感觉到了克莱恩的目光,缓缓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光像是被偷走了一样停滞不前,一切好像都随着空中缓缓下沉的夕阳一起慢了下来,一切好像凝固成了一枚记录了此情此景的水晶球,万籁俱寂。
克莱恩俯身凝视着独自站在林间的人,然后看到那个神情孤寒的人也抬头盯着自己看,看久了,竟露出冰雪消融般的笑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克莱恩有些痴痴地望着那个和煦的笑容,和煦得好像严冬突然过去,春风吹开的第一朵花。
克莱恩猛地惊醒过来,从窗边退开,然后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刺下楼。不知道是什么在呼唤克莱恩,让他去找到独自站在林间的那个人,去找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然而,等到克莱恩从图书馆正门绕到后山时,那个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就像是一场梦——从山脚望去,夕阳已然变得深红,被银装素裹的山坡吞去了大半;火烧云熔化成紫红的晚霞;掺金的沙回到了塞西姆河的河畔,继续等待淘金者的拜访;山坡上的金枝玉叶化作晶莹剔透的钻石串,倒影着最后的光;山坡上仍堆落着昨晚的雪花,但是积雪上没有一个脚印,没有脚印,一个都没有……
克莱恩怅然若失地呆立在原地。
然后克莱恩的胃指挥克莱恩的脚拉着克莱恩去食堂吃晚饭。
晚饭是充满因蒂斯风格的烤饼和卤鸡腿配蘑菇煲。
烤饼酥脆,刷了蛋液,撒了白芝麻,还烤出了很漂亮的酥皮裂纹,克莱恩的胃指挥着克莱恩的手把酥皮剥下来塞进嘴里,沾了一嘴的脆渣和油花。松软的烤饼芯则分成两半,夹满鲜嫩的蘑菇,做成蘑菇汉堡。
克莱恩咬着上了一层红亮的糖色的鸡腿,肉质雪白而细嫩,多种香料熬煮的卤汁层次分明,多而不杂。
香味顺着鼻子蹿上脑门,把满脑子都沉浸于突然消失的那个神秘青年的克莱恩叫回了现实中。
“嗯,真好吃!”
克莱恩决定吃完晚饭再听从命运注定的指示去找那个神秘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