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唯有棍棒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他自始至终都紧咬着牙不发一言,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一般。
月白色的长衫很快蕴着鲜红的血印,但侯爷没喊停,小厮们也不敢贸然停下动作,只得继续闷头打。
崔博元似乎是不满听不见崔衡的叫喊声,怒道,“都没吃饭吗?!这么小的力气?给我狠狠地打!”
小厮又连打了数下,而后道,“侯爷,已经打了三十杖了,还要继续吗?”
崔博元闻言看向跪在地上的崔衡,他的腰依旧直挺着不肯弯下,乌发丛生的鬓角笼着一层薄汗,他问,“娶吗?”
崔衡神色不改,“不娶。”
崔博元怒极,“好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继续!再打三十!我倒要看看他的嘴有多硬!”
又三十杖下去,如死水一般寂静的房间中只能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捶打声。
崔衡的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小厮们都有点不忍直视,可他们的动作但凡轻一点,必会招来侯爷的训斥。
这哪里是父子,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侯爷,三十杖已经打完了。”
还不待崔博元问,崔衡先开口说话了,他衣衫带血,满头是汗,“我不娶。”
他说着,嘴角扯出一抹笑,“你今儿要么将我就此打死,看看你那谢氏贵女愿不愿意同我配阴婚。”
“你!”崔博元一手捂着心脏,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孽障!”
“真是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崔博元虽恼恨于他,但也真不能将他打死了。
“滚!”他怒吼一声,大手一挥,桌案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崔衡闻言,缓缓从地上站起,可到底受伤太重,哪怕是他也有几分撑不住了。
蓝基连忙跑上前扶住崔衡,受过家法的他面色比纸还要白,黝黑的眸子黑沉沉的,眼底是一片死寂,他晃了两步,道,“儿子告退!”
回答他的只有崔博元的一声怒吼,“滚!”
蓝基小心翼翼地扶着崔衡离开宁佑堂,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劝道,“世子,你何必每次都和侯爷较劲?和他服个软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崔衡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蓝基瞬时闭上嘴,不再多言。
当天夜里,崔衡就因伤口感染发起高热,璟园的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丫鬟们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直到天明时,情况方有好转。
“什么?”柳婵真惊道,“表哥病了?”
老太太和房嬷嬷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由老太太开口道,“昨儿不知那家伙又发什么疯,竟对衡儿用起家法,直打得衡儿下不了床!”
柳婵真的心颤了一下,她上一世就耳闻侯爷和世子的关系僵硬,却没想到父子关系竟然这般紧张……
崔衡都入朝为官了,竟还被江宁候打成这样,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捏了捏绢帕,问,“奶奶,表哥平日里对我多有照顾,我……我可以去看看表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