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己可不想跟着那些人一样,不明不白的死。
如今,姜镶那里得不到消息,吴惟华又忙着招待两个小贝勒没空理他,他受了气,自然免不得要发泄一番,于是只能来这外室的院子了。
走到院门口,空气中隐隐有些血腥味。
他吐出一口气,心想昨天溅在他身上血还没洗干净呢,到现在还留着这些死人气。
握着刀的手更加用力,也没管什么敲不敲门的,一脚踹开了门,大步走向后院,还撞倒了一个杂役。
想到里面妇人身上的那个滑溜,脸上浮起淫笑,脚步愈发急促。
靴子踏在没扫过的雪中发出吱吱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乎是瞬间,杨振威察觉到了不对,迅速转身抽刀。
“咚!”
在他身后的脖颈处,一把短小的裁刀被他挡住,这一下本是奔着他的命去的。
抬头一看,只见是刚刚撞到的那个杂役,自己竟从未见过,此时对方已狞笑着变换手势捅了过来。
杨振威连忙将刀反向挥去,深吸了一口气。
他从军数十载,在战场上杀的人不计其数,既已知晓对方提前偷袭的情况下,也丝毫不惧,甚至有几个会合反杀对面的打算。
“铛~”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周围的空气迅速翻涌。
下一刻,杨振威的背后又冒出了一个身影,以及另一把裁刀。
~~
“呼...哈...”
程平已丢弃了那把被砍碎的裁刀,瞅准机会,死死摁住了杨振威的双手。
随后,另一把裁刀在杨振威的胸中进进出出,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鲜血,挣扎...杨振威的眼神渐渐迷离......
“噗噗噗...”
“行了,行了。”程平换了一口气,道:“二十多刀了,就是棍子也把人捅死了......”
祁京这才抬起手,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他有些记不清这是他重生以来杀了第几个人了,之前是生死搏命,他的对手不死,他就得下去,但这次不同,杨振威原本与他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所想也不过是自保而已......
在他看来,这处院子里的人,是他第一次杀的无辜的人。
可他心中其实说不上有什么感觉,或许是前世杀人太多的麻木,也或许是一路看到过太多的死人。
此时,他只觉得脑中有些迷茫,这里,似乎跟他那时一样,人命已如同草芥...自己竟也去做了那个侩子手......
渐渐的,祁京站起身,脚下是一片红色,在雪堆中凝结,漆黑的天上是细细的雪花,粘在他的帽沿上化水滴落。
雪中,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厢房中,那几个人说的话...
“...我们作为大清的子民...自当合力一统...”
“...君不见这大好河山,大半都是我们这些汉人替大清打下来的...”
“...你记住,我们与明人是生死仇敌...”
提着染血的刀,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融入这里,带着割裂感,又有着对满清的仇视......
但,自己是亲身经历过满清后期的人...并且始终不能再接受它复辟......
自己不管今生还是来世都是一个小小的特务,其实是做不了什么关键的事情的,自己能用孙先生的名字,宣扬他的理论,但却不能真正变成几百年后那个真正的孙逸仙...这些,祁京一直看的很透。
如他自己所说的,不是他想做的都能做,而是要根据情况,他身在这般境地,只能依靠杀满清那边的人解决问题了......
如果硬要找一个理由或者借口的话,那就是把自己带入到明人祁京的思想中。
清廷与明廷,始终不会相融在一起,如果要他再次选择一个复辟,他宁愿选择汉人的明朝......
终于,祁京的眼中泛起了波澜。
他收起裁刀,提起杨振威的尸首往后院走去。
“喂,你干什么?”
祁京不答,道:“别愣着,继续干活。”
“哦。”
“你刚刚在箱子里拿刀时,是不是也把我的书拿了?”
“对,放在后院大堂桌上了,那玩意儿你宝贝的很,染血了不好。”
“嗯,我过去拿,你再去外面盯一下梢,注意来人。”
“好。”
祁京把杨振威拖进后院,洗了洗手,抽出杨振威的弯刀将裁刀砍成两段,又打开一旁装着布匹的箱子,拿出那匹假的蜀锦,钉在正面显眼的红墙上。
看着箱子里的两本书,想了一会儿,翻开了那本《明史断略》,找到了那页被折过的书页,沾着杨振威的血,在锦上以手做笔写了起来。
......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
......
大堂上冬风穿过,烛火停留在那页传记的最后一段。
祁京一开始了解是到了明朝,本以为还会有机会和他见见的,但终成泡影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想护住的东西现在依旧存在着。
手中最后一抹鲜血挥下,面前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跃然于上。
......
“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字句短而意气重,数十年前,那道站在宁远城上的身影,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