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李大德叹了口气,指着周围的田野道:“农业是根本,或许他的想法是好的,就是太急切了些。不把生产力解放出来,徒增消耗,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阶级斗争的爆发。”
“可是三郎,”
马三宝扭头瞥了一眼紧闭的马车门,压低嗓音轻声问道:“既然你也觉得陛下的做法是不对的,刚刚为何还要否定王兄呢?”
李大德知道王伯当此刻必然在马车里竖着耳朵听着呢,便笑道:“我可没否定他,只是想提醒他方向错了而已!改变现状,不能一味的推倒重来。想要从根本上解决矛盾,首先要做的便是解放生产力,让劳动者回到应该去的地方。可你看这帮造反的,动不动就是裹挟数万百姓,声势挺浩大。结果却是土地荒废,粮食没人种植。这样的做法,能成功才怪呢!”
“有……道理啊!”
马三宝点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兵书上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粮食的重要。这些反贼不事生产,定然后继乏力,勿怪乎一触即溃。”
“呦,你还看过兵书?”
李大德一脸好奇的望了过去,就见前者讪笑着挠头道:“我入府后跟着大公子做书童,倒是被逼着读了一些。”
“你将来准能做个将军!”李大德挑着眉,笑嘻嘻的说着。
众人下了山坡,渐至河东腹地。周围的农田越来越多,沿途隐见许多村落。可越靠近郡城方向,却见越多衣衫褴褛的流民聚集在田垄间,似乎是在翻找着什么。偶尔能看见饿得干瘦的小孩蹲在路边,小手藏在背后,怯生生的看着骑马经过的众人。
这景象一点也不像丰收的样子,倒像是遭了灾。
“河东乃丰腴之地,治下百姓安泰。又有太行王屋为屏,等闲乱军攻不进来。怎地还会有如此多的流民?”
马三宝一脸愕然,李大德也是有些懵逼,被吓到了的样子。
这可不是三五个穷人,更不是几十上百。单是从众人所在的方位向前看,远远的聚集在田垄间的流民身影便不下数千,且大都是些老弱妇孺。
哥们儿才刚装完逼,这就要被打脸?难不成真是那些大地主压榨的狠了,连老百姓的口粮都不给?
“你来,”李大德挥手招来身后跟随的李成,指着田野说道:“去那边问问,这些人是哪个村子的,为啥要在收割过的田里翻找,是雇主家少给粮食了么?”
“喏!”
李成行了一礼,翻身下马,飞奔着跑向对面的田垄。
众人停了马车等在路边。李大德又找马三宝多要了几个苹果,走向路边的几个小孩。本来想逗弄一下,哄着他们叫个哥哥什么的。可还不等张嘴,几个娃娃就吓的赶紧跪下磕头,还有个直接就哭了的。
听到哭声,离这不远的田埂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忽然跳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近前,一把扯过哭泣的娃娃藏到身后,跪下“砰砰”的磕头。
“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贵人!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周围田野间的人们纷纷驻足,远远的看着这边窃窃私语。有些人表情愤愤,还有些摇头喟叹。却没有一人敢于上前的。
李大德尴尬的愣在原地,有些郁闷的撮着牙花子。
特么的,哪儿跟哪儿啊!
以前总在书上看到什么古代民智难开,什么等级森严,但终究只是些晦涩的文字描述,难以真正的在脑中形成概念。
可眼前发生的一幕,却在真切的提醒着他这个时代的阶级鸿沟是多么的难以逾越。百姓对于他这种鲜衣怒马的贵族的恐惧,是刻入到骨子里的。这妇人虽是个例,却也是时代的缩影。
马三宝跳下车,跑过来准备拉他走。后方的马车门也被推开,露出王伯当憔悴的脸来,皱眉看向这边。
“呵……”
李大德扭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前跪了一地的瘦弱身影,便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来,解释道:“我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