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说完就离去了,留下沈罹悔一个人在府门口。
他的眼眶还是不争气的泛出泪水,顺着眼角、脸颊、下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走下台阶,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的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块写有“沈府”的匾额上,他不认识字,但这两个字的轮廓清晰地映入了他的脑海,永远磨灭不去。
“这个地方让我难过。”他对自己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永远都不要回到这里。”
沈罹悔已决心要走,临走前他跪在地上深深一拜。这一拜,是给爱他的“娘亲”的。
他来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街上小摊贩们的叫卖声、行人赶路时的探讨声、酒楼门口小二的吆喝声、茶馆里的说书声,各种声音涌在他的耳边,合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嘈杂。
沈罹悔微微蜷缩了身子,企图以这种方式收获一些安全感。这时从他身旁跑过两个小孩,很快就与沈罹悔相距出一段距离。
他们的嗓门很尖锐,尖锐的如同一根针刺破了盘旋在沈罹悔耳边的嘈杂,“青石巷”,“新来的”,“母女”几个字隐约传入沈罹悔的耳内。
青石巷是越京城内普通百姓居住的场所,沈罹悔曾和管家到青石巷边上的市集采购过,因此那里是他为数不多熟悉的地方。
缓过神来时,沈罹悔已到了青石巷口,妇女们手里拎着装满衣服的木桶,正结伴同去湖边洗衣,男人们挑着担子,准备趁着晚集将货物都卖出去。
人潮往来,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奔波忙碌,沈罹悔的心里有一些欢喜,他觉得这种不被人注意的感觉很舒适,他可以就这样躲在人们视线的角落里,停留很久很久。
忽然他的目光与另一个目光相交在一起。那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面容可爱,双眼闪动,正笑盈盈朝自己走来。
女孩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儿?”
沈罹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竟留下两行眼泪。
女孩一看有些着急,忙说道:“你干么哭了?哭多了要变花脸,就不好看了。”
女孩伸出手轻轻地将沈罹悔脸上的泪水擦去,笑道:“你回家去吧。我平时哭的时候,只有娘能安慰我让我不哭的。你找到你娘,就不会再哭啦!”
沈罹悔摇摇头,说道:“我被家里...赶了出来,现在...没有家了...”
女孩侧着脑袋,用食指抵在脸蛋上喃喃道:“那怎么办呢?”
“有啦!我家就在前不远,你跟我回家去吧,以后住在我家里!”
“住在你家?”
“嗯,我跟我娘才搬来,她说只在这儿住一小段时间,很快就会带着我搬走的,到时候可以把这间屋子留给你。”
沈罹悔刚想说“我不能要你们的东西”,女孩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巷子深处走去。
女孩的家很干净,不大的房间,陈列摆设的家具紧凑而又整齐,多一分则拥挤,少一分则空旷。
女孩儿洗了一只梨给沈罹悔吃。沈罹悔刚干完体力活,本是很饿的,但后来情绪变得低落了,直到现在也没什么胃口。
他能感受到女孩儿对他的好,心里不忍拂了她的意,就拿起那只梨吃了起来。才刚吃两口,就觉得反胃,但脸上仍露出笑容:“这梨子真好吃,只是我吃两口就饱了,吃不下啦。”
女孩儿说道:“那我去把梨子扔了吧。”
沈罹悔问道:“怎么扔了?浪费了多可惜,要不你吃了吧?”
女孩儿甜甜一笑,道:“你不知道梨子不能分着吃么?梨和分离的离同音,我若分了你吃过的梨,那我和你便要分离的。”
女孩儿哪懂那么多道理,不过是听母亲说了,此时再说出来,话语中没有半分情谊的,只有小孩子的天真而已。沈罹悔听了却大为感动,心想:“我与你第一次相逢,你就待我这么好!”
鼻子一酸,又忍不住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