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云腾多次见过他其他的弟弟妹妹们欺负君御岚,但是无论他们多过分,君御岚眼底的那份决然冷漠都不会动摇。
他们把他从高高的假山上推下去,跌得满身青紫,或者把他推进莲池里,就算把腿摔断了,差点淹死掉,君御岚都是一脸冷漠地接受,不会哭,不会和父皇去告状。
所以他们才会越来越变本加厉,君云腾甚至觉得,那样下去,迟早有一天,那个小孩会被其他孩子害死。
直到后来,君陌决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让父皇撞见。
君御岚被送出去的时候,君云腾记得自己是松了一口气的。他以为,这样的话,那些年来一直观望着,从来没有伸手帮过那个孩子一把的内疚会慢慢消散掉。
但是,当那个孩子长成一个清冷的少年,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慢慢把一切控制在手中,将那些年欺辱过自己的人一个个清洗掉的时候,他看到那双眼睛像是沉黑色的地狱。
没有经历过痛苦、背叛、寂寞和死亡的人,是不会有那么一双沉沉如深渊的眼睛的。
“我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君御岚,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被那些人一步一步逼到了地狱里,君云腾冷眼看着,跟那些把他逼成一个恶魔的人,有什么区别?
“是又怎么样呢?”他听到君御岚这样回答,如此不以为意的冷漠口气。
牙根不知不觉地咬紧,君云腾低声咆哮:“那么多人,都是我月支的将士!残害同胞,你可真下得了手!”
君御岚骤然笑了一声,突兀森然:“我都忘了,我君御岚今日,尽是拜月支这些胞族所赐!”
君云腾一怔,知他应是还怨恨着。
这么多年,他都忘了,这人就是遭了天大的委屈,都惯是那副冷漠的表情,就叫人以为,他是不会被伤害到的,也是不需要让人心疼的。
不正是因为他那样冷漠决然的表情,自己才一直误以为,他是不需要帮的么?
君御岚站起身:“既然储君殿下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那我便能走了吧?”虽是问询,可人已经越过他,直接朝外面走去。
那一瞬间,君云腾的耳边,是君御岚轻轻的一句话。
月支欠下的,我迟早会拿回来。
天黑的时候,君御岚才从宓色城赶回来,他临时居住的府邸门口,蹲着可怜巴巴的陆辰意。
陆辰意作为朝廷的特使,本来是不应该被如此对待的,但是威北王亲自发话,玄武城的驿馆都不敢收留他。
所以摆在陆辰意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带着皇帝的圣旨和嫁妆利利索索滚回燕京去,要不就等着横尸在玄武城的街头。
办不成事情,有辱使命,对陆辰意这样的人来说,还不如找根东南枝挂上去。
横竖都是死,陆辰意也是硬气,偏偏就跟燕北的霸主耗上了。
行,你把我随从扣下了是吧?把我盘缠拿走了是吧?非要逼着我回去是吧?小爷我还就跟你杠上了!
陆辰意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啊?没入仕的时候,他也是翩翩如玉的公子才俊,要论才思敏捷,燕都里他当属头筹,自然让人敬慕。可来了这玄武城,才知道一句话叫秀才遇上兵,遭此对待,不由让他很是愤愤不平。
一直等不到叶岚回来,他这一肚子委屈又憋得没地方说,干脆坐在门口等,顺便看看燕北天上的星星。
叶岚府中的仆从都觉得,门口坐着个怪人,完全不能体会到陆辰意满腔抱负却只能被派往这种地方,做一件他自己都不主张的事情的苦逼心情。
这让他想起了书上的那些大才子,大文豪们,都是怀才不遇,一腔的忠君爱国热情,在奸人的排挤下,被君王贬谪流放的途中给无情地扼杀掉了。
正当他感怀身世,已经做完了几首抒发自己怀才不遇悲苦心情的酸诗,人也要被这里的昼夜温差折磨得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君御岚回来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从陆辰意口中,得知了锦容帝姬要嫁给月支储君,两国和亲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