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划船,大船顺着水势慢慢往下游流去,岸上韩嵩不住的大声喊叫,只是大船距岸边越行越远,他叫了些什么,哪里听得到?六只手仔细侧耳听了一阵,终于听进去两个字:“联手!”转头看了蒯祺与土匪的战局,若是此时冲上去联手对付这悍将,胜算实是在握,正在蠢蠢欲动,忽的心中一惊,猛然醒悟过来,张口就喝道:“蒯祺!你蒯家可是与蔡家联手!”韩嵩之意,应是指此无疑!
蒯祺面色一变,喝道:“蒯越与蔡瑁联手,关我蒯家何事!”长枪忽的一抖,枪头顺势生出十几朵枪花来,朵朵蓬如大碗,将土匪胸腹要害,尽数笼在其中!土匪闷吼了一声,一斧顿时抡空,眼看就要往枪上撞去,好在他下盘沉稳之极,起步疾跨,上身反向后仰,硬生生将前冲之势刹住,大斧反向弹起,带着无可匹敌的肃杀之气,往蒯祺下盘撩至。这一着反应极快,漂亮之极,显然对真力的操控,确是到了收发由心的崭新境界。
蒯祺赞了声好,抽身而退,枪尖在斧锋上轻轻一点,借势跃起时,人已远远荡开,身形疾快。六只手脸色疾变,弹身而起追去时,蒯祺人影在空中一翻,竟是唰的一声,径直没入水中去了,只在江面之上,留下一滩水花,水性之熟,叫六只手这旱鸭子望尘莫及,惭愧不已。
六只手在空中翻了一翻,险险落在船弦上,只差一点就失足落水。气哼哼往江中看去时,蒯祺在远远之处,将上半身踩出水面,冲六只手拱手道:“船上水手,但听太傅拨用,想来以太傅身份,定不会为难些许小卒,蒯祺这边谢过。但请太傅仁心一念,必要存我蒯家血亲一脉!”真是蹈水如履平地,六只手听得莫名其妙,愕然道:“你说什么啊?咱不打了,你上船慢慢说不行?”
蒯祺叹了一声,也不作答,再拱拱手,倏的沉入水中,水波荡了一荡,再也不见踪影。水手中站出一人来,冲六只手施礼道:“奉祺将军令,送太傅大人过河!”
六只手满头雾水,哼哼应了,接过韩嵩,复往对岸而去。一行人呆在船头,七嘴八舌,只在揣测蒯祺之意。依着伊籍的意思,蒯祺自然是给他言语感动,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发现自己逆天行事,非君子所为,幡然醒悟,自此走上正途,修成正果,指日可待云云。一群人没一个理他,韩嵩顾自道:“听蒯祺所言,看来是蔡家蒯家俱都反了!萧逸将军,你们从何处带来伊先生?”
伊籍自然要插嘴,土匪沉沉吼了一声,冲他一瞪眼,居然恶人自有恶人磨,伊籍竟就灰溜溜的闭嘴,秀才遇到兵,一惯是没理可讲的。萧逸笑道:“我和土匪正在城外练功,那蒯祺追着这姓伊的过来,正好给我们撞见,奶奶的,他说护送他过河就有奖励,谁知会这样凶险!”伊籍终是忍不住嘟喃了一句:“利来利往,岂是君子所为?即便是毫无好处,路见不平,二位又怎可不出手相助?”
土匪狠声道:“小样,助你个头,现在河也过了,还奉送一趟回程,好处呢?”伊籍抗声道:“自然在主公府中,若是退得兵变,何愁无利!”尤自说得不过瘾,昂首道:“俗人!俗人!”
六只手忍不住要笑,想不到这位荆襄智者,居然是这副德性,却也爱他天真,正色道:“行了,就去刘表府上看看,奖励啊什么的,你看着办吧,大家满意就行了。”
伊籍欢喜道:“到底是太傅大人晓事,急公好义,伊籍佩服……你说大家满意?话需说个明白,需如何才叫太傅满意?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届时太傅不得反悔的……”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韩嵩皱眉道:“且住且住,赶快进城要紧,今日襄阳之安危,只系于太傅之手,太傅自会尽力,你何需多说?”
还是老韩厉害,三言两语,将六只手死死套住,平定蔡蒯之乱,居然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六只手的份内事,六只手愕然道:“话不是这样说吧,我只答应去见见刘表,顺便要回我那儿子,襄阳安不安危不危,关我什么事了?”说到儿子二字,自然条件反射般转头去看看土匪表情,土匪面沉如水,似是哼了一声,却听不到声音,青筋暴暴的巨大胳膊,却给萧逸偷偷扯住,勉强按下了满心不快去。
船速甚快,看看将已到岸,伊籍不屑道:“出尔反尔,太傅,如此定遭我蔑视!怪哉!天上何来飞马?”
六只手正自腰间摸出一袋水来喝,给他这一叫,好险没呛死,怒道:“乱说什么呀,什么飞马?”眼光中看到萧逸等人脸色不对,扭头往背后看去,果然几乎在半天云中,一匹白到耀眼的骏马,真似是插翅而飞一般,划过一道淡淡的白色残痕,自不远处江面上,一跃而过!
人马齐飞,真是有若天神!
真有这样的事?六只手拼命揉了两下眼睛,萧逸长长出了一口气,叫道:“是刘备!天,这就是跃马檀溪?”马上那人方头长耳,惊惶中扭头往六只手这船上看了一眼,萧逸眼力何等尖利,立即看个明白,正是大耳贼刘备!
通的一声,船头狠狠撞在岸边,船上诸人,立即东倒西歪,伊籍与韩嵩自然是做了滚船葫芦,土匪沉喝一声,马步扎起,双脚有如生了根一般,牢牢定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两手一齐探出,将伊籍韩嵩一手一个,抓个牢牢。六只手却是跃身而起,斜斜掠出,这一跃怕不有两三丈远,落下之处,已在岸上,手中正拖着小妖萧逸,嘴中竟在大喝:“子龙!这边来,哈哈,什么人活腻了,竟敢和你过不去?”
论起眼神尖利,六只手虽远不如萧逸,但侦察之术所至,对气机感觉的敏锐,却又是远非萧逸所及!那刘备一跃过江之处,分明又疾驰来一将,白马银枪,丰神俊朗,虽正在望江兴叹,但那令人心平气和的心属真气,却一波又一波的传来,正是常山赵子龙!
赵云转头扫了一眼,轻笑道:“原来是太傅大人,赵云护主有责,不知可否借船一用?”不远处一群人马乱转,呐喊冲来,自然是追兵已至。想来刘备赵云两个马快,跑在了前头,刘备那匹白马,也不知是否就是的卢,那么宽条江,一下就蹦了过去。
六只手郁闷道:“明白了明白了,你就想着护主,不知道那大耳朵有什么好,你偏要跟他,却不跟我,我好歹也是一州刺史哎……要船用,你拿去就是……”
他满嘴大耳朵长大耳朵短,赵云却不生气,只是一拨马头,沿岸边跑近,看看到了六只手面前,忽的将马一带,凝神看了他一眼,忽道:“需我出手?”
六只手大头一晃,恨恨道:“不用啦不用啦,你只管去保护那大耳朵去,唉,他就那么好的福气!划船的!帮我送这位将军过河去,谢啦!”
赵云展颜一笑,纵马上船,那船旋即开起,赵云立在船头,冲六只手抱拳道:“太傅大人赠船之恩,赵云定当后报,就此别过!”六只手喃喃道:“别就别了,哪这么多废话!奶奶的,总有一天要宰了那大耳贼,把什么孔明,什么赵云,统统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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