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细柳巷,沿着大街小巷绕了几个圈,确定无人跟踪后,来到了一处名叫周记酒楼的饭馆,林金生点了一根烟,站在楼下警戒,古顺章则独自一个人来到了楼上的一间包间。
他没有点菜,只是要了一壶酒,点了一盘花生米,一边饮酒,一边将花生米扔进嘴里。
片刻后,门被有节奏的敲响了。
“请进。”古顺章放下了筷子,眼睛紧紧的盯着屋门。
一个身材极为高大,体型也极为肥胖的中年人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他同样戴着一副眼镜,圆圆的脸上,泛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他慢吞吞的走到了古顺章的面前,嘴里面冒出的却是一段俄语:
“koгдaлyчcвetaпpohnkвtemhoty(当第一缕光照进了黑暗)。”
“вэtomcвeteectьгpex(那这束光就有了罪)。”古顺章的嘴里也冒出了一段俄语,只是没有那么标准。
“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中年肥胖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是啊,自从苏联一别后,我们大概有七年没见了吧!”古顺章脸上的笑容同样很复杂。
“我以为,这次你不会来。”中年胖男人微笑着坐到了古顺章的对面。
“我以为,这次你不敢来。”古顺章微笑着,为中年胖男人倒了一杯酒。
“你知道,我的胆子一向很大。”中年男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的胆子也一向不小,”古顺章举起酒杯,敬了敬,“为您教过我的一切。”
“为什么?”中年胖男人放下酒杯,略带棕色的眼珠凝视着着古顺章的眼睛,犹如一抹深潭。
“不为什么,我累了。”古顺章回避了中年人的凝视,拿起酒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顺便给中年人满上。
“如果只是累了,你有很多种选择,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一种?”中年男人的脸上,似乎有点痛楚,又似乎有点惋惜。
“我们这行,没有那么多选择。他们可以出国,可以退党,甚至加入对方都没有关系,但我不行。”古顺章叹息道。
“你可以去苏联。”中年男人说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古顺章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再说,你自己都不敢回苏联,却让我过去,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中年男人默然。
片刻后,他又开口了:“其实,我们还得谢谢你,至少,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们的下落。”
“我不是疯狗,”古顺章摇了摇头,“从始至终,我都没想伤害任何一个老朋友,伍豪,陈庚,就算和我一直不对付的康盛,我都没有动。我只是抓了几个从来不认识的家伙。”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得谢谢你了?”中年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他们谢我的方式,就是杀了我全家二十多口。”古顺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这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你知道纪律,没有人想那么做。况且,始终是你犯错在先。”中年人的脸上,似乎有点同情。
“哈!”古顺章的脸似乎有点扭曲,“这就是我厌倦了这种生活的原因,这个工作,是世界上最丧心病狂的工作。没有是非,没有道义,只有赤裸裸的得与失。我,只想做回一个正常人。”
“你已经没有了信仰,”中年男人摇摇头,站了起来,“或者,从来就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