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咱们这种学校,学生的小团体是肯定有的,但万昆还真没混这个。”
“为什么?”
“因为他总共也不在学校呆几天啊。”彭倩说,“那个吴岳明一直跟着他的,俩人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学生里有很多关于万昆的传闻的。”
“什么传闻?”
“说他家有钱啊,家里有大买卖什么的。”
何丽真夸张地一耸肩,“噢。”
“反正不在学校惹事就行了,学校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彭倩重新转过去照镜子,“所以跟你说,最好别管。”
何丽真还担心另外一点。“可他一直不来上课,教师的考勤和业绩也有影响啊。”
“那就没办法了。”彭倩说,“只能怪你倒霉,摊上这个班,你看胡老师就已经适应了。”
何丽真回到自己的座位,翻开本子,万昆的名字排在最后,上面留的是一串手机号码。她想了半天,想得号码都背下来了,最后还是把本子合上,放了回去。
教师的工作时间比较稳定,而且杨城二中是屈指可数的高三晚上自愿上自习的学校。这种学校,“自愿”上自习,基本等同于不上自习。
五点半下课,学生通通跑光了,六点钟,老师也走光了。
何丽真背着包往家走,一路上满脑子都是那串号码。
其实何丽真知道,自己是钻牛角尖了。
但是没办法,她是新老师,很怕自己带的班级成绩不好,两个学生不上课不考试,平均成绩很受影响。到家之后,何丽真吃饭吃到一半把筷子一放,决定还是要试一试。
她把手机拿出来,给万昆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
“谁啊?”
电话那边有点嘈杂,乱哄哄的,声音在手机里听着也是闷闷的。何丽真说:“你好,是万昆么?”
“嗯。”电话那边应了一声,“你谁?”
何丽真说:“我是你的语文老师。”
“……”
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何丽真还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喂?喂?能听到么?”手机里嘈杂的声音忽然小了许多,对方好像是进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语文老师?”万昆的声音听着好像有点想笑。“哪来的语文老师?”
何丽真说:“我是六班的语文老师,你不是六班的学生么?”
万昆蹲在锈季门口的台阶上抽烟,不紧不慢地说:“我的语文老师是个男的啊。”
“啊……”何丽真连忙说,“是这样的,赵老师有事不能继续教你们班了,我是新来的语文老师,我姓何。”
万昆没说话,何丽真又说:“那个,今天开学,你怎么没有来学校呢?”
万昆乐了一声,说:“今天开学么?我忘了。”
何丽真皱眉,她明显能感觉到万昆不是真的忘了,只是在敷衍她而已。她的语气也严肃起来,“明天你能来上学么,还有吴岳明。”
万昆说:“不知道啊。”
何丽真暗自咬了咬牙,说:“我不管你之前的老师是怎么要求你们的,我的语文课你必须要来,不然——”
万昆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夜色,无谓地说:“不然怎么样。”
何丽真想了半天,最后因为经验浅薄,只能像小学生一样威胁说:“不然我就告诉你的家长了。”
电话那边静默了很久,何丽真只能听见一道一道的呼吸声。最后,在她严阵以待下,万昆冷嗤一声,踩灭了烟头,挂断电话。
“……”何丽真放下手机,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怎么感觉一点威严都没有……”何丽真自语地说,“是不是说话太轻了。”
结果接下来的三天万昆和吴岳明还是没有来上学,何丽真深感能力有限,也没有再打过电话。
周末的时候,何丽真去了一趟家具市场,房子是新租的,里面还缺好多东西,何丽真买了一套书架、一张电脑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店里安排了搬家公司帮她运东西,还好是一楼,拼装十分方便。
周末难得清闲,何丽真本来想睡个懒觉,结果早上七点钟开始,外面就一直有人在说话。
何丽真的房子是一层,而且是院落式,她左手边住着张阿姨一家人,右手边住着李阿姨一家,一大清早,这两个老大婶分别在自己家门口一个搓衣服一个剁菜,然后面对面隔着何丽真家喊话聊天。
夹在中间的何丽真痛不欲生。
她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了一会,实在是不能在这股夹杂着浓厚乡音的喊话中入眠,干脆起床备课。
周一上班,何丽真轻车熟路地来到办公室,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物品,然后下楼参加升旗仪式。
已经好久都没有参加升旗仪式了,何丽真站在教师队伍里,远远看着台上两个打着哈欠的升旗手。
这仪式也是继承了二中一贯的五行风格——水。老师学生都怎么对付怎么来,国旗也像半年没洗过一样,阳光一照,颜色如同砧板上的烂肉。旗子被两个升旗手你扯一下我扯一下拉到顶上,然后大伙蚊子声地唱了一遍国歌,over。
何丽真看得兴致缺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班级一个男生忽然喊了声:“昆哥!”
何丽真心里一惊,猛地转过身,看见远远的两个人,从校门口进来,正在往教学楼里走。
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长相,何丽真只能看到那两道身影高高大大,都没有穿校服。还没等她看几眼,两个人就已经进了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