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夕阳西下,这一日很快又要过去,自午后起溪州城早成了一座死寂之城。往日作为汇集洞溪商贾的繁华之地,有时丝竹灯火都彻夜不熄,如今却诡异地空无人影,街上的一间间店肆,一座座大宅,连灯火都零星可点。
取而代之的,只有沉闷繁杂的脚步声,那是城内唯一仍在活动的溪州都督府军士,此时正按着田弘贇的军令增加各街道的巡逻守备,平日里最热闹的清坊大街上相互擦肩而过的,再也不是活泼开朗的少男少女,而尽皆是面无表情的魁梧大汉。
夜幕渐渐降临,今夜的北风却不打算放过城内的萧肃之意,似乎比以往更为肆虐,仿佛正在告诉溪州的军民,不仅你们的城池已然岌岌可危,你们的命运亦如同抬头便能瞧见的夜空一般,阴霾已至难以挥散。
随着都督府内明火点起,似是心有感应般,田弘祐终于身心疲惫地缓缓踏出了大堂。由于自昨夜起便屏退所有人,传令连侍女都不许进,一直将自己幽闭在昏暗之中,此时双眼瞧见四处明晃晃的灯火,田弘祐竟忽而有些不适应,但未及反应顷刻间又变得豁然明亮起来。
目光不禁瞟见院中那一汪映衬着光亮倒影的池水,田弘祐仿佛心中咯噔了一下,紧接着举步走下台阶,一众正在巡守的都督府亲卫赶忙迎了上来,为首的一名卫将带头俯身行礼道:“都督,您是要去哪儿?”
田弘祐停下脚步,皱起眉头斥道:“怎么?只是过了一夜,你便吃了豹子胆么?竟连本都督去哪儿都敢多问?老实护着便是!”
“末将不敢!”卫将肉眼可见地额头冒起了冷汗,做出一番恳切的神情,接着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老实低声道:“都督,是田都使下的命令!昨夜全城已经戒严,田都使说不知唐军何时会攻城,故而命令末将定要将都督好好护在府中,毕竟这都督府已经加固......”
此番危急时刻,田弘祐倒是出乎意料地没有多想,环视了一圈军士密布的高大院落,这名卫将说得仿佛并无出入,只转念一想,田弘贇的兵权又是自己给的,更是自己的亲弟弟,正是同仇敌忾以御外敌之际,确实不宜太过多疑。
再三犹豫过后,田弘祐往回走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继而转头问道:“自昨夜起,府门外可有人求见?”
“都督,这......”
“快说!吞吞吐吐作甚?!”
见田弘祐的语气极为严厉,这名卫将惊了个趔趄,挑眉望了望远处的府门,最终咽了咽口水回道:“禀告都督,洞溪各部族皆有人来访,但统统被田都使拦在门外。末将听说这些人许多都曾想设法逃出溪州城,只不过田都使布置得严密,他们难以得逞,故而才聚在门外闹着要见您......”
“哼!这帮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田弘祐低声咒骂了一句,继而又皱眉端详着卫将起异的脸色,随即冷冷问道:“可曾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