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那是节度使的命。这回李源挪走了何敬洙的兵额,也意味着两人之间的矛盾从今以后再难调和。
虽然何敬洙的奏折不是真的要辞,而是在耍脾气罢了,但皇帝却当真了,在澄心堂雷霆发怒过后,立即下旨扣留了何敬洙长子何秩,并且欲遣禁军前往鄂州问罪。
千钧一发之际,新任左相徐铉、新任枢密使魏岑、连同新任枢密副使李征古纷纷站了出来。
他们很聪明,也极能揣摩李璟的心思。一眼便看出李璟的原本用意,只是对何敬洙略施惩戒罢了,并非是真想对其痛下杀手,何况何敬洙并不老,还没到无法效力的地步。更主要的原因是,李璟此前对何敬洙是十分欣赏的。
要知道李璟自登基之后,素有一统天下的宏愿,何敬洙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年第一个率军攻入楚地的大将,在李璟心目中的何敬洙,功劳不可磨灭,是独当一面的悍将,是大唐边境安宁的保证,像何敬洙奏疏中所言,还需要防范强敌。
强敌是谁?除了北边虎视眈眈的周国之外,隐晦地说,自然便是楚地的朗州大都督李源。
无论如何,皇帝对李源的忌惮始终难以放下,徐铉等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回李璟看上去确实满足了李源的一应要求,但实际上只是借此机会将朝堂大洗牌罢了,否则也没有他们上位的机会。
皇帝,只为了维护皇权,为君之道便是要懂得平衡臣子之间的矛盾,或者利用这些矛盾为大唐江山更好的效力。这一次,既然拿冯延巳开刀,拿何敬洙开刀,看上去的确是维护了李源,但作为一名皇帝,臣子是否遭遇刺杀,哪怕死不死,顶多都是一时愤慨或者惋惜罢了。
不管对李源如何补偿,如何恩宠,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而如今皇帝公开将何敬洙的部分兵额挪给了李源,已然将二人的矛盾扩大到了极致,只要他日朝廷有对付李源的用意,何敬洙也必将成为那把最锋利的刀刃。
因此,只要李源尚在楚地,何敬洙便是有些用处的。在徐铉等人的说服下,李璟最终收回了旨意,并没有对何敬洙再次追责,反而下了一道劝勉其好生守护边陲报效朝廷的旨意。
但武昌军的兵额已由原来的七万削减至三万,李源的武平军却已达十万,若真要防备,如何防得住?李璟忽而又头疼起来,将目光又投向了两位新任的枢密使,以求新的解决办法,前提是不可违背自己已经下达的圣旨,增减兵马可非儿戏,既然说减了,岂有马上再增的道理。
如何解决?李璟尚在踌躇之中的时候,几位重臣眼神交流了一番后,枢密副使兼兵部尚书李征古给了李璟一个解决的办法,那便是将武昌军削减去的那四万兵马,重新整编成新军,另派一名可靠的大将前往节制,以巡阅洞庭水路的名义屯驻岳州。
李征古的理由很充足,既然需要防备手握重兵的李源,保证大唐西境的安宁,那自然在边境的兵马上便要至少做到与李源旗鼓相当,而朝廷无法给武昌军重新增加兵额,干脆便将裁撤的四万兵马编为新的禁军,中央禁军的设立历来不受限制,只需皇帝点头即可。
而这四万兵马本就是由名将刘仁瞻一手调校,算是南唐地方的一支精兵,招兵容易练兵难,这样一来,这些训练有素的人马也不会因裁撤而白白流散。
至于为何进驻岳州,自然不言则明。岳州归属武昌军治下,却位处楚地,离朗州路程快马不过两三日,朗州、岳州、鄂州,三者是连在一起的,朝廷将这四万新编禁军摆在岳州,摆在李源枕头边上,便像一个楔子一般直接插在了武平军的心脏。
一旦有事,这四万禁军哪怕敌不过武平军,也足可利用水路,等待鄂州武昌军的调动增援,以及源源不断地物资补充,完美解决了防备李源兵力不足的问题,又可将战火控制在楚地范围之内,不至于那么快燃至江南。
见皇帝李璟点头默认,李征古急不可耐地抛出真实的用意,很快便提及了问题的关键,那便是举荐何人统率这支禁军的建议。
在这个人选的问题上毫无悬念,徐铉、魏岑以及李征古无需商量,亦知该举荐何人,只不过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罢了。
于是魏岑、李征古故意相继推荐了一些战功平平、显然不受皇帝待见的将领过后,最终还是由徐铉这位左相压后,装作深思熟虑之后,给出了一个令皇帝意想不到的名字——张文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