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位杀神即将冲杀至此,一路嘁哩喀嚓乱砍乱杀,急速朝自己狂奔,倘是宋摩诘身上那回光返照般附体的一丝丝勇气,此时也不知不觉地被剥离殆尽,双目赤红的他彻底陷入癫狂,竟然开始动手不分敌我地驰骋砍杀周遭“挡路”的自家亲兵,而正是这一暴虐残忍的行为导致胜利的天平彻底倾倒......
灯火通明的河滩上,厮杀声渐渐消失,只剩一缕缕生腥到直冲天灵盖的血气不断涌入水军战士们的鼻腔,这种来自同类血肉的可怖气息最是提神醒脑,纵然胜局已定,但他们却丝毫不敢放松,仍旧紧张有序地打扫战场,收敛同袍尸首,接着清点缴获的战利品。
不知过了多久,瞧见昏迷已久的朱令赟终是缓缓睁开双眼,微弱地喊叫了几声后,围拢在周遭的众将士纷纷兴奋地大喊起来,朱伯松更是激动地落下泪来,紧紧握住朱令赟厚实的手掌颤声道:“父帅!父帅!我们打胜了!”
只见疲惫不堪的朱令赟艰难地被众人扶起坐好,连喝几口壶中清水后继而长长舒了一口气,但毕竟有伤在身,藕断丝连般的喘息中挤出一句轻声道:“好。”
朱伯松低声又道:“父帅,此次来敌皆是精骑,能胜实乃侥幸啊!儿有一言恐触怒父帅,但却不得不说,此役多亏了林帅啊......”
第一时间得知朱令赟醒来的消息,正在不远处收拢兵马的林仁肇登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身边的数名副将偏将亦是精神大振,赶忙加紧传令,召集水军将士们朝林仁肇所在的方向聚拢过来,片刻之后,除了放出去外围警戒侦查的数十名骑兵外,水军各营重新合兵一处。
“林帅......”瞧见众将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这道几可挡住月明的高大身影缓缓走近,朱令赟奋力抬头挤出一句问候,挣扎着想起身来,却见林仁肇主动半跪下身来,郑重一礼道:“大帅,末将来迟了,对不住!残敌已全部肃清,只可惜让宋摩诘那逆贼跑了!不过那厮前胸后背中了几刀,离死不远了!”
共赴生死极难过后,此时尽皆陷入无言,但这两对坚毅的目光乍一对视交汇,却早已不是昔日激烈的冲突碰撞,热忱中夹杂了几分英雄相惜的敬重,而似乎昔日那些隔阂与偏见,终究变得可有可无乃至烟消云散。
朱令赟重重地点了点头,蓦然伸出手掌,不断亲密地拍揉着林仁肇坚如磐石的肩膀,此时再多的言语都比不上这几下沉甸甸的拍打,林仁肇的内心更是荡漾不已,因为这是来自于主帅朱令赟发自内心的认可,亦或是水军营全体将士的心声,虽然迟了一些,但自此以后便意味着他林仁肇终究能被水军营,能被这些朱家子弟所接纳,自己是他们当之无愧的副帅。
“大帅可否上马?到末将的马上来吧,您那匹马儿已经战死。且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大帅速速决断,弟兄们该何去何从?”
朱令赟无力答话,只得眼神示意,深谙父命的朱伯松急忙探身过去将朱令赟的身躯轻轻架起,见大帅起身,另一侧的亲卫赶忙上前搀扶。
此时,四周静寂肃杀,昏暗的夜色中河滩方圆里许的战场上已是满目疮痍,朱令赟冷冷眺望着远处深沉的夜幕,脑海里猛然间闪过一丝疯狂的念头,紧接着用尽力气,火速低声下达了几道军令。
忽而,马蹄声、刀兵声骤然齐鸣,继而一道如惊雷般的声响划破夜空。
“大帅有令!儿郎们,随本帅袭杀镇南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