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想,一边同奶娘商量起宁青穹的打算,听得奶娘心疼地也抹起了眼泪:“王三少爷这败家的,怎么做出这等祸事!”
幸好丝竹向来是对王子晤印象不错,倒是替他说了一句:“他怕是也想不到会如此,只想替姑娘出气。就我才知道广布书铺烧了那会我还觉得这是报应,高兴着呢。”
二人就这样聊着等了好一阵子,终于是等回了方周详,奶娘忙抱着热茶迎上去:“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可打探到什么了?”
方周详接过茶一饮而尽,呼了口热气出来,皱着眉说:“您放心,王子晤毕竟是知府之子,如今外头虽说还没找到人,我想着他应该已经在王府里头了。而且我今天听到个怪事。”
“怪事?”奶娘愣了愣,接回那个茶盏。
“是挺怪的,您听我说了再看要不要告诉姑娘吧。瞧她好好的都给吓病了。”
“你先说来听听。”
“说是师爷从县令那边得的消息,好像这回王少爷在广布书铺烧掉的大部分孤本都不用赔广布书铺,只要赔了官府应得的那份,就行了。个个称奇,事主的损失不用赔,只用赔官府的,您说这不是怪事吗?”
“这……是不是知府老爷已经跟物主谈好了,所以不用赔?”
方周详笑着摇摇头:“怪就怪在这里,就算是知府和事主已经偷偷谈好了,不赔,他堂堂知府也不能公然表现出来吧,衙门这道程序该走还是要走,要不然难道等着大家戳他脊梁骨?可偏偏我听着的意思,似乎是说连那道程序都不用走,您说这不是怪事是什么?”
奶娘还是糊涂,想了想倒是有些喜气:“听着是怪,可这到底是哪里的问题,我们也不必去深究了。总归不必赔得知府老爷家倾家荡产就好。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你是不知道,方才姑娘醒过一回还说要帮王少爷把这笔债还上,若是真个要全赔,姑娘这个死心眼的,这辈子岂不是也要给搭进去?别说,还是你会打听消息!回头姑娘醒了,就把这好消息告诉她,也让她心里头轻松些。”
方周详笑着摇头,看看天色说:“哎哟,又到晚饭时间了,李婶在做了吧?”
“就知道吃!在做了。”
正如方周详猜测的那样,王子晤已经回到了家中。但如今王家这几日显然十分不平静,王大人先是得知自家儿子这个不学无术不懂律法的竟然一气烧了许多孤本,差点给他气得心梗。
再一打听,竟全是宁世安原来收藏的孤本,他心中倒是稍稍放了心下来,心道:幸好当初有先见之明,宁世安那些孤本中值得收藏的、受欢迎的、有价值的基本都给他得了,别家得去些,料想不值多少钱,赔也就赔了。
再一问儿子有些什么书,听到王子晤一副认错模样地说有青山杂谈录,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再一问,王子晤随口说的几套竟然都是他好容易扒拉到自家书阁中的,王大人直接震怒了!
叫了亲信马上去书阁彻查,到底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下人,竟然把自家书阁里的书搬到外面书铺去卖?
当时王子晤听他爹吹胡子瞪眼地说自己烧的书竟然全是自家的,面上虽不敢表现出来,那心情也是紧跟着就轻松了起来,嗨,宁青娘哭成那样,他还以为多大事呢?结果转了一圈,竟是自家的。这下他的祸又轻了许多,如今爹爹最想收拾的该是那个偷书出去卖的家仆了。
王子晤本是做好了被打一顿的准备,因为王大人被转移了视线,他觉得这一顿只怕也是能省了。心中又得意起来。
谁想喝了两盏茶,那边书阁的人就兢兢战战地来回话:书是夫人让拿出去的。
王子晤当即就跳了起来,一脚踹在那狗才心窝上:“好大的狗胆!吃里扒外不说,竟还冤枉起我娘了!”
那下人□□一声,只护着心口,哭着分辨:“真是夫人身边的绿玉姑娘带着夫人的对牌来取走书的!那么大一批书,若非夫人的意思,小的怎么敢动?”
王子晤一只脚已经又抬起来,到底没有真踹下去,竟是有些慌乱地扭头看他爹。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母亲取走的书又怎么会出现在广布书铺里?它们就是出现在天涯海角,也不可能就那么凑巧,出现在广布书铺里,用来欺负宁青娘啊?
他都能想到的事,王大人如何想不到?更何况他已从亲信那得知自家这个儿子是为了给宁家闺女出气才去烧了那些书的。他当即脸色铁青地让人把王夫人和她身边那个绿玉一并找来对证。
心中不禁暗骂:这蠢妇,害人也不知道理干净首尾,这下可好,让自家儿子把这证据整个暴露到人前了!
你道王大人为什么这么气?因为他当初拿了这些原属宁世安的孤本后,和负责抄家的钦差分一分,转头就利用职务之便登记到自己名下了……用的理由还是“不忍宁贤弟多年精心收藏四处流落”之类的话,虽说别人也未必当真,可这心照不宣和底子被掀能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事还给外人一种他王家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