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涵心道: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张诚这些天总是这一张理直气壮施恩脸了。
他还是笑着,等张诚说完了才开口:“首先,这个贴补政策是朝廷发放给我和我娘的,这么多年,我和我娘拿的一直是我们该拿的那一份,是没有少一分,但也没有多一分。张叔身为里长,每月领取朝廷发放二两纹银,担负的是上领朝政、下布国恩之责,他做到了他该做的,和照顾有什么关系?其次,张叔之所以没有抽我们母子的成,是因为我外公也是里长,而且是原来河渠村分村前的老里长,他不卖我外公面子,他这个里长怕也做不长;而书吏差役不抽我们母子的成,是因为我外婆就是现任主簿的亲二姨,人家卖的是主簿的面子,和你张叔没有任何关系。最后,”谷涵看了一眼宁青穹,“这个对孤儿寡母的贴补政策正是当年由先帝提出、宁氏宁齐丰领命起草完善、历时三年方在当今皇上手里颁布出来,真要说恩同再造,宁家于我、皇上于我才是恩同再造。这位宁姑娘,就是宁氏遗孤之一了。真要说恩人,宁姑娘才算是我恩人,你是哪来的恩人呢?”
“你!”张诚指了指谷涵,“好,你还真是考中了举人就不念旧情了,我们等着瞧!你不要以为你考上举人就厉害了,我可是听说了,你得罪了人,差点没考上!走着瞧!”张诚说完,就往外跑,还没跑到门口,就被一直坐着擦刀的林仲突然横刀用刀背一打,只来得及尖叫一声,他就被拍到了墙上,捂着肚子站不起来。
“林叔!”宁青穹喊了一声,“别理他了。”林仲这才收回刀,给张诚让了条道出来。张诚半天爬不起来,最后恨恨瞪了谷涵和宁青穹一眼,才勉强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去。
李大成站了起来,想去追张诚,又在林仲冷冷的目光下停住了脚步,最后摇着头,叹一口气,坐下了。
宁青穹闷闷不乐的,她等了一会儿,感觉那个张诚已经跑远了,就站起来:“不想吃饭了,我回去了。”谷涵也知道她肯定心情不好,其实他也心情很糟糕。同意张诚同行简直是最近做的最糟糕的决定没有之一了。
谷涵也跟着站起来,“那我送你出去吧。”宁青穹偏头看看他,想拒绝的,转头想想他的态度,到底还是算默认了。谷涵对李大成递了个抱歉的眼神,就先送宁青穹下楼了,到了街面上,他看宁青穹要走了,心里不免就有点难过。其实原来有那请她去别庄住的打算,他觉得本来就希望不大,宁姑娘才安顿下来,很可能不会愿意那么快就挪窝。有了张诚之事,恐怕就更是希望渺茫了。
可是不说,谷涵心里是更不甘心的。他要在宛林县待个三年左右,万一三年后回徽山书院念书,发现宁姑娘已经定亲了呢?有了前一阵子不明带刀人士护卫宁姑娘与邹家对打之事,总是有人会想要与她结亲的。
谷涵就跟她说:“宁姑娘,我过两天来找你吧。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宁青穹兴趣缺缺,低头想了想,才说:“好吧,其实我也有事跟你说的,过两天再联络。”说完她对谷涵挥了挥手,就转身走了。街边的灯火已经慢慢点起来,一半辉煌,一半黯淡,被天边的夕阳余晖都染了金框。宁青穹和丝竹一前一后的身影慢慢走远,等谷涵意识到的时候,他又找不到林仲的身影了。
这顿和李大成的饭自然也吃得没有那么尽兴,李大成看他也闷头吃饭,不禁叹了口气:“阿诚自从跟县城里的什么混混少爷交了朋友,就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谷涵苦笑了一下:“我不往心里去没关系,我只怕宁姑娘往心里去。”
谷涵想着,她往心里去了,说不定以后就再不来找自己了。想到这点,谷涵心里就七上八下的,食之无味,索性也一放筷子,不吃了。
李大成摇摇头,努力把剩下的菜都扫荡了。接下来两天谷涵又去拜会熟悉的先生,两天之后,才酝酿好了情绪,去找宁青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