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您这就叫大智若愚。”谷涵违心地、一本正经地恭维她。
张氏很是受用,颇有点得意地笑了,笑罢说:“那陈四姑娘我见着了,人家瞧着是个好姑娘,这没错,但你也要想一想,你跟宁姑娘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说移情就移情,是不是太凉薄了。村里多少人受过宁姑娘恩惠,你一进京就要纳她做妾,别人会怎么看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宁姑娘那个脾气,肯不肯给你做妾,都是个问题。”张氏手执长藤在他面前站定,“你给个准话吧。”
“娘,这件事,您暂时别管,等过几天我们再说,好不好?”
“不好。你还死不悔改了你!”张氏又举起长藤,举了半晌,看谷涵没给她实话,最后还是没有打下去,她有些失望地说,“你这么大了,打起来也难看,我就不打你了。你给我在你爹面前跪一晚上,自己好好想想,你是不是为了你的仕途,连人都不会好好当了。”张氏拍板定音,攥着藤条出门去了。
谷涵在他爹的牌位面前跪了片刻,对着他爹的牌位说:“爹你总是知道我的。”言罢磕了三个头,就自己爬起来了。他一边揉膝盖一边招来门口的杨柱,把书房钥匙递给他:“去我书房里拿几张纸,再把笔墨纸砚也拿来。”杨柱傻笑着领命去了。
谷涵便在这大堂的茶几上伏案写画起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谷涵一去点卯,张氏就急吼吼地杀去了宁青穹的宅子。宁青穹还是简简单单出来见她,她一看宁青穹穿得都不如从前鲜亮,宛如一朝又倒退回去守孝了一样,不禁心都疼了。再是觉得她不够贤惠,那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啊。草木养久了还三分情呢。
张氏一径拉过宁青穹,拉着她的手说:“宁姑娘,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谷涵那小子要是嫌弃你,我回去打死他!”
宁青穹愣了一愣,张氏已经继续说道:“谷涵那小子自打上了朝,他就成天忙得昏天黑地的,回来还天天在书房里待到三更半夜的,我给他做宵夜啊,他都经常来不及吃。跟你下定这事,我看他是忙糊涂了,都忘了提上日程。宁姑娘你看,你要是觉得时间上合适的话,回头我就去找个媒人来提亲?”
宁青穹怔怔看着张氏,见她全无玩笑之色,忍不住问:“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我被人……的事?”
“我才知道的。还是陈尚书家的夫人亲口告诉我的,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没来看你啊。”张氏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你一个小姑娘遇上这种事,怎么斗得过人家一个大男人啊。你不要太往心里去,这没什么的,也不要认命嫁给那个什么赵公子做妾。我们阿涵从小到大见过多少改嫁的,我还一直想改嫁呢,他不会嫌弃你的。”
宁青穹万万是想不到,一向对她观感不那么好的张婶娘竟然是这个态度,在宁青穹都做好以后被她嫌弃死的心理准备下。
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养她长大的奶娘,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娘尚且觉得她已然是破鞋一双,还要求着谷涵纳她做妾呢。
张婶娘竟要与她明媒正娶啊。
宁青穹只觉自己心中无限委屈又涌了上来,她啪啪地落起泪来。“婶娘,我也不想的,我是给人害的呀,为什么好多人却要理所当然要笑话我,嫌弃我呢……我不明白啊。”
“婶娘知道,婶娘不笑你,不嫌弃你。”张氏一边给她擦泪,一边把宁青穹搂到了怀里,絮絮温温地劝她,轻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地哄她。
宁青穹靠在她温热的怀里委屈地哭着,哭声渐大,她觉得自己好像脑子都空了,只管哭,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考虑,也完全不必去在乎自己的形象和模样……就好像是回到了久违的,母亲的怀抱中。
哭了许久,方才收了泪,张氏又问起她提亲的事,宁青穹脸上还挂了单边泪串,却劝她说:“这些天我还有事要忙,我看阿涵应该也和我一样抽不出空来,婶娘再等几天,好不好?”
张氏没想到宁青穹和谷涵竟然是差不多的说辞,她知道宁青穹一向跟他儿子一样极有主意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劝,又跟宁青穹说了会子话,陪她吃了顿午饭,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哭过这一场,宁青穹也没心思继续写她的策论了。回房中坐了一会儿,拿钥匙开了锁着陈氏母女累累证据的那个木盒子。盒子里的资料比之最初又高了一些。
宁青穹抱着静静地想了一下午,又给锁上了。之后她吩咐林源去打听一下衙门里那个刑大的案子办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