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饭倒好打发,这善后局才叫难对付!”一个中年人叹道,“左一个合理负担要大家摊款,右一个强化治安又叫各家牌甲出壮丁……这不要修浮桥了――修桥当然是好事,可这档子事又要咱们出钱出力了。”
“‘光复’之后这些日子,广西那边的货物一船也没下来!粮食只有出没有进--说是从广州给运来,到现在一船米都没瞧见!各家铺子反倒是摊上军米的供应差事!”这是开米铺的亲戚,“还下了限价令,不准涨价!好么,就差明抢了!”
“大明的熊督要咱们供应军米,来了澳洲解首长,还要咱们供应军米……反正老百姓就是鱼肉!”
“说要咱们出去贩运货物,‘搞活经济’……这大老爷也真是不同世务――如今兵荒马乱的:出城就有土匪作乱。沿着江上走:广西是大明的地盘,他们的货来不了,咱们的货运不过去。若说往下游去,这些天又听说瑶峒作乱,连船家没有澳洲人的兵船护航亦不敢走,出去贩货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易浩然一边附和一边听着客人们的议论,这些天他出门不多,时间也不长。不过亲眼所见,澳洲人办事的效率极高,不过几天功夫,收殓遗尸体、清理废墟、救济难民、整修城墙……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开始着手,街面上无乞丐无流民,亦无遗尸,街面上的秩序也恢复了正常,虽说商铺门可罗雀,但是说“鬼都没有一个”那是夸张了,至少一般涉及民生的买卖还是有生意的。就是郊区的治安,似乎也没有这么不堪:街面上已经有卖菜的农民。
要拿大明的标准,这位解老爷已经可以算是地方官中的“能吏”了。
易浩然极反感髡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髡贼在治理上的确有一套。
易浩然自躲在秋婵家中,原并无什么长远打算,只求能混过髡贼的缉捕,等到事态略平静,道路通畅之时便立刻启程往西去。熊大人那里大约是去了也不成了――丢失广东的罪名,皇上是绝不会饶恕的。不过只要不在髡贼的治下,怎么都好说,自己多少也还有机会。
不过,眼下这些人的一番无心之谈,反倒让他看到了可以利用的机会。
这几天他大概已经知道,澳洲人因为瑶峒作乱的关系,未能攻占梧州全境――不但如此,大军也已从梧州退去,只留下少量兵力。因此通往广西的几个县份都没有拿下来。官军现在仍旧在藤县据守,据说熊文灿也在。
从广西到京师,路途遥远,皇上从接到败北的塘报到下达逮治熊文灿的旨意,公文传递至少要一二个月。这点时间之内,熊文灿依然是两广总督。
从挽救他自己来说,熊文灿必然会处心积虑的策划反攻――自己只要将城中情况摸清,及时与熊督联系,官军依然有机会!
现在梧州城里兵力空虚,人心不稳,髡贼后方又有瑶民造乱牵制,正是反攻的大好机会。而且这会熊大人急于要立赎罪,在方略上就不会这么瞻前顾后了。
只要能在城中鼓动一部分衙役和百姓“反正”,夺取一座城门,引导官军冲入城中,以髡贼那点人马,就算战力再强也只能先退出城去。若是能擒获或者斩杀真髡解元老那就更好了。
梧州是两广的重要门户要害之地,官军若是一举夺回梧州,髡贼在这一带并无立足点,只能沿着西江东撤回封川县城去。陷在与瑶民的混战中――这瑶乱一乱起来,没个三年五载根本平息不下去。时间一久,局势便有可能变化!自己可就立下了不世奇功!
想到这里,易浩然不由的浑身发热,恨不能立刻就到街上去搜集髡贼的各种消息,联络各方同志共举义旗。
“郝先生,您的脸色潮红,莫非这几天劳累过度了么?”
易浩然一惊,赶紧强抑心中的激动,掩饰道:“这些日子的确睡的不好。”他故意又叹了口气,“想我在外游历多年,原想回家乡过几天安稳日子,何曾想到居然会是这般兵荒马乱!”
“先生说的是,这几年,天下竟无一太平之所在!”有人亦有同样的感慨,“大明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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