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片刻,四下见依旧无人搭话,好似赵良简自说自话。
赵良简再次喊道:“你等在里,我等在外,如何说事,鬼祟猥琐,不是好汉所为。休叫发箭射去,点出行藏,躲不住了揪将出来,好汉面皮上须不好看,传出去叫天下人小觑。”说完将手中钢鞭在头顶一晃。
身后的刘畅见了信号,一个箭步跃上骡车车顶,张开手中八斗骑弓,“日儿”的一声射出一支鸣镝,箭头哨音啸叫,响箭划出一道高抛物线,飞出数十步,势能耗尽,摔在前方路心。
这次却没有多等,箭音刚落,前方就响起一阵唿哨,几十步外的林中涌出二十余人,一窝蜂冲来,离赵良简等人不到二十步,站定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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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局众人见喊出了贼人,立时紧张起来,聚拢的更紧了些。
那伙贼人中走出一条大汉,大汉皮肤粗粝,满脸横肉,连拳络腮胡须,身材肥壮,裹着青布头巾,穿件既无甲裙、也无披膊、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铜钉布面甲,手提一口刀身五尺、柄长一尺五寸的长刀,显然是众人头领。
大汉走到近前,有些疑惑的问道:“我自忖不曾露出破绽,你们如何看出我等藏身处?”
赵良简走到头前,笑道:“地上灵獒缉千里,天上神鹰瞰云中,我等自有法则。”
言罢他提高音量,朗声问道:“不知好汉高姓大名?”
大汉冷哼一声:“问了名姓,日后好要拿人吗?老爷是阴司的大王,只管死人,不管活命,只叫我武阎罗便是。”
赵良简不以为忤,拱拱手道:“山外有山、林外有林,江湖原本是一线,小弟贫穷因走路,绿林江湖是我家,大道两分东西去,挽转山河一注香。我等乃是京城和联盛镖局子的镖师,今日路过贵宝地,望行个方便,顾盼一二,借半帆东风西去。若得应承,铭感恩念,这里些许盘缠,给诸位兄弟沽酒买肉,不成心意,稍表人心。”
说完,赵良简一摆手,一个趟子手递过一个三十两的银包,赵良简接过,抛在武阎罗近前。
武阎罗斜眼看看那包袱,嘴角轻蔑的撇撇,道“哪个和你是一家!老爷本非江湖中飘荡的人,你那些狗屁规条却管不到俺家,老爷不识得什么和联盛,也听不懂你那些市话隐语,爷爷不修善果,做事从来只是强梁恶辣,有男子便杀了,有女子便奸了,有财货便夺了,人生苦短,当要舒心快意。你这汉子若是会事的,留下车马,放你们离去,否则此间道旁的沟壑,便是任们的坟墓,明年的今日,就是尔等的周年。”
二人又聊片刻,赵良简眉头渐渐皱起,这武阎罗态度生硬强横,言语间透露,显是个不吝生死之辈,只几句话就将话头掐死,几乎没了回寰余地。
赵良简摇摇头,轻叹口气,道:“好汉,留些圆转的活路,万事好说话,乱世存身,已是不易,何必打生打死?”
武阎罗咧一咧嘴,道:“屁的活路,当老爷是那等不晓事的蠢虫吗?你既肯撇下这许多银子买路,那车上便有千百倍于此的富贵。没有那许多闲话,如若不给,叫你目下流血,将你等一发结果了。”
赵良简冷笑一声,道:“哦?朋友来了吃肥肉,恶狗来了啃硬骨,既不是朋友,崩掉了牙齿,可莫要后悔。”
武阎罗面貌狰狞起来,恶狠狠道:“老爷铜牙铁齿,铁骨也嚼烂了你。”
武阎罗说罢一摆手,身后众强盗各挺刀枪乱挥,齐声吆喝,就要冲上。
赵良简面色抑峻,口中高喊一声:“结队。”
趟子手们随即变换队形,圆阵排成雁翅横队,双方成对峙之势,镖局众人各持刀枪,肩膀相抵,互为依靠,护住前方两翼。
骡车顶上的刘畅扣箭入弦,半拉开骑弓,虎眼圆整,大声喊道:“死生与共!”
众趟子手使尽气力,嘶声应和:“铁血同当!”
趟子们手刀枪前指,齐齐向前踏出一步,大力震脚,同时大吼:“杀贼!”众人口号齐整,动作划一,口号喊罢,众人血气激荡,斗志升腾,一腔豪气填胸,十数人竟似千军气魄。
贼人多是地方宵小之辈,聚众方能胆壮。这会被赵良简等人威势震慑,不由面现忌惮之色,心下都有些怯了,脚步一停,队形显得有些凌乱。
那武阎罗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他往前一步,一挺手中长刀,瞪起双眼,咧咧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黄烂牙,他小声低笑两下,接着笑声由低转高,由弱渐强,越来越是大声,终于变成肆无忌惮的纵声狂笑,那笑声中饱含癫狂、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