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一直吃到二更天才散,期间少不了歌舞助兴,俊僮美女劝酒相陪,各自酣畅尽兴离去,唯独这申掌柜却是食不甘味,美女在侧也没有半点兴致。好不容易挨到了散席,鸨母安排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一个姑娘陪宿,申掌柜哪里还有什么欲望,勉强撑着和一干同行打过招呼便要回去,刚到轿厅,忽然冷凝云拦到了他的面前。
“申掌柜,您铺子里的乔管事身子还好么?他好歹也是平遥乔家的人,您老若不多多看顾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您老怕是没法交待吧。”
申掌柜咬牙切齿道:“我能不能交待,与你有何相干?”
“这么说,他是遭遇了意外?”
申掌柜一脸愕然,低声道:“你胡说什么!”说罢,再也顾不上和冷凝云斗嘴,赶紧上了轿子,一迭声道:“回铺子去!”
冷凝云回到宅邸中,乌开地拱手贺道:“老爷真乃大才!几句话就说得他们俯首称臣!”
“哪里,哪里,”冷凝云换过衣服,在婢女端来的铜盆里洗过手,接过毛巾擦了擦,惬意地说:“我哪来这样的本事!说狠话也是要有本钱的,一来元老院如今威震四海,由不得他们要考虑后路的问题;二来特侦队这几日大约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真不知道这特侦队是何等的神武……”乌开地颇有五体投地之感,“有朝一日真想亲眼目睹。”
“机会自然是有的。”冷凝云笑道,“你去把人叫来。”
“两位襄理,明日一早,你们就带着这两张单子,去各家山西屋子取款,多带镖师护卫。”
萧魏二人虽说在场面上“信心满满”,实则对年初六开张之后到底怎样心中无底,这会接过单子,再看了数目,不觉满脸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
“老爷!这是真的么?”萧襄理壮着胆子问道。
“当然是真得,昨晚上酒席上诸位掌柜亲口答应的数目。你们可得赶紧着去办,我定了年初八开门的,明日就要告示贴出去的。”
虽说没有当场给票子,但是生意场上一言九鼎,绝没有当众说得话又翻悔的。
魏襄理道:“都是给德隆的票子?两张单子加起来这差不多有十万两了!”
“他们是这么说得。”
“乖乖,这是把市面上的德隆票子都给扫空了吧!要真让他们明日一把冲杀过来,我们就爆了……”魏襄理说,“大约还有从外地兑的票子吧。若是本地的寻常往来,至多只有一半。”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千载难逢的良机,若不是这次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他们如何能这么快就搜罗如此多的德隆票子?都是打了三折四折,甚至是两折收的。多少咱们的客户吃了亏,搞不好倾家荡产!”冷凝云叹息道,“这事,我们是有责任的。”
“抛售德隆的票子,就是信不过我们,亏了也是活该。”萧襄理不以为然。
“话不能这么说呐,虽说我们做金融的都有一套免责的话术,经手的钱财又是大来大去的,难免有拿钱不当钱的心思。这可使不得!我们用得是客户的钱,赚得是客户的血汗。虽说盈亏是家常便饭,也不可起了轻慢钱财之心。”
魏襄理看了几遍,低声道:“没有夏记……”
“没有就没有吧。他一家也掀不起大浪来。”冷凝云不以为意。
“我们原来十五万,杨公公明日要提十万,余五万。李老爷又给了三万两,这八万银子是可以随时兑付的。”刘总会盘算了一番。从同业那里拢共拆借到十二万两银子,虽说都是德隆的票子并不能用来兑换,但是至少消灭了等额的流动性,使得德隆面对的挤兑压力骤然下降。
“……这么估算下来,开张之后纵然有挤兑,现有的准备金也绰绰有余了。我们开出去的票子不过三十多万。如今已有十二万回笼,明日杨公公提款又回笼十万,剩下的就算全来要求兑付也不过十万了。”
刘总会的话音一落,在场诸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冷凝云一直给他们打气,时不时也有些“好消息”传来,但是本金匮乏却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冷掌柜居然虎口拔牙,硬生生的逼着山西屋子拆借如此多的一笔银子出来,德隆可保安然无恙了。
众人散去,乌开地仍旧不放心,问道:“老爷,那夏记的申掌柜不肯借钱,莫非……”
“你说得不错,这件事他大有干系。我今日试探了一句乔管事的事,他的脸色都变了。依我看,这乔管事多半已经被他灭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