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在时代的变动下也能够明哲保身。"声音说,"只不过在这之后,你并没有选择就此沉寂下去。对于名号、对于权力的执念还是始终在支配着你,即使到今天,你也依旧没有把那些'第二代';放在眼里吧?"
"他们根本就不属于那个时代,除却细胞的力量之外,只不过是和现在的人一样一无所知罢了。"孟长桥此时已经堪称是在低声地咆哮,"要成为世界的主人...真正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每个人都必须要这么想...所以不能死、不能消失!我们要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用我们的手去掌握这个时代...那本来就是应该属于我们的!"
那话偏执而疯狂,真难以想象这样的话会出自是那个一向存天理灭人欲的孟长桥。但此刻江桦只从中听出无限的哀凉,再不是一个疯狂的野心家在颐指气使地宣告,更像是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赌徒做着最后的咆哮。
而与他的激动相反,录音中的另一人显得相当平静。
"你说的没错,这本来就该是上个时代遗留者的思维。"他说,"每个人都逃不开那死去时代给予的烙印,遗留下来的人都是人偶。你如此偏执地追求所谓的地位与名号,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你人生的唯一,是权力之下的人偶。你追逐那些,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感觉到活着的意义。"
录音到这里停了一下,寂静的像是卡带。录音内外的人都在无言中思考,半晌却还是那个声音再度打破平静。
"只是可惜了那些剩余的第一代。人偶是必须被什么推动才能前进的,也许你还没发觉到,但经过这几十年,你的意义是功名,但他们的意义已经成了你这个人本身。整个灰狼的队伍为你所掌。若是你就此消失,那些木偶也都会断线。一支失去凭依基础的队伍...那可已经不是群龙无首这么简单,若是没有新的依靠,灰狼会就此崩溃也说不定?"
隐隐有倒吸冷气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来自于录音内还是录音外。那支机械般的钢铁之师,经历数不清腥风血雨的精英在这时竟然会如此渺小,命运被捏在只言片语之间,等待某个人的审判。
"放心,这么一支多年培育的力量,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浪费掉。只不过,接下来他们不会再生存在你的规则下了。并不是你阻碍了什么,相反,是我这边需要你的帮助。当初的训诫你难道忘了么?万物皆资源、万物皆工具。现在你这件工具该被启用了,那么还请你做好响应的觉悟。"
声音顿了一下。
"抱歉,我说错了。被需要的工具并不是你本身,而是你的...死。"
突然之间好像有铺天盖地的冰冷溢出来,即使明知事情早已发生也依旧挡不住让人战栗的气息。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轻微响起,应该是有人站了起来,如同法官落槌前宣布最后的判决。
"真该感谢你的配合...不,或者应该感谢一下白狼的那些年轻人吧。如果半年前没有他们,你也不至于被一时冲昏头脑,我当然也没有给你用药的机会了。"声音说,"那种药的效能是海洛因的数千倍,现在的你应该享受到手握世界权柄的愉悦了吧?实现人生的意义就能解开枷锁的话,那我如今该对你道一句恭喜,毕竟你终于...自由了啊。"
那一刻的声音竟然有着几分虔诚,如牧师在为亡者献上最后的悼词一般。一时间录音中只留下渐行渐远的喘息声和隐约的仪器运转声,默哀般的几秒过去后,那人似乎长长地吸了口气,果真以**般审判的口吻,平静无波地念着。
"别了,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