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呵呵一笑,心道这两人倒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对狄秋说:“毒药的事情你无须担心,只是你要我下往何处,毒倒何人呢?”说着,朝着狄秋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若是要下在这肉干、果脯之中去毒那些小孩子,还是请他免开尊口的好。否则小姐发起脾气,恐怕又是要一顿折腾。
可狄秋却是不明白梁老使的眼神是何用意,直言道:“这毒便是下给那监牢里的狱卒的。”
“狱卒?”梁老没想到狄秋想的却与自己不同,竟然是要毒倒那些狱卒。
考虑了一阵后,梁老却道:“那些狱卒都是李爵的手下,为何要毒晕了,直接毒死不是更加省事吗?”
梁老将毒杀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把听的人吓得打了一个寒颤。狄秋忙解释道:“这监牢您是去过的,那些狱卒分为里外两个部分平时并不关联。除非有人劫狱,才会互相支援。若是下毒没有将所有人同时毒毙,那先倒下的人会立即让活着的人警觉,这样事情就没办法成功了。”
梁老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这毒下在食物与酒水之中,也无法确保这些狱卒同时吃下或饮下。这毒药生效,始终还是会有先后之分的。”
狄秋对毒药的理解甚微,听到梁老这么说,也跟着犯愁,如何才能确保所有狱卒在同时被毒晕,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里外两层的狱卒,一部分负责门防,一部分负责地下黑牢,饮食也都不在一处,若要同时毒晕只有让他们在一起吃一样或者喝一样东西才行。
“咦!我有办法了。”宁勋忽然一拍手叫道。
“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吃饭、饮酒都未必可以同时。因为有的人饿得快,有的人饿得慢,有的人酒量好,有的人酒量坏。但有一样,却是大家都一个模样,分不了高低。”
“你快别卖关子了,好的不学偏学和狄秋一样。”吕杏儿催促道。
宁勋也不磨叽,说道:“就是喝药!”
“喝……喝药?”吕杏儿立刻板起脸来,“连同时毒倒他们都做不到,怎么做的到让他们同时生病呢?”
“不……也可以不一定要生病呀!”狄秋顿时明白了宁勋的意思,“还记得这鼠疫吗?只要说这药是强身健体,可以预防鼠疫,到时候这些狱卒肯定会抢着喝。”
“狄大哥,我正是这个意思。”宁勋大笑起来。没想到自己也能派上用场,宁勋心道总算没有拖了大家的后腿,不由地对接下来的营救信心大增。
梁老瞧着宁勋合不拢嘴的模样,朝着他走去,一手搭在宁勋的肩膀上道:“宁公子好机敏的头脑,这把毒下在药里头,我还是头一次见,看来宁公子天生就是这下毒的料呀。不如以后与老奴学学这毒理,也算继了我的衣钵。”
宁勋见梁老似笑非笑,似认真又不似太认真的模样,顿时收敛起了笑容,谦虚道:“梁老过誉了,我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吕杏儿见宁勋手足无措的样子,赶紧上去道:“梁伯你就别戏弄人家了,你那些玩意谁稀罕学了,就算是学了也是也是荼毒他人的坏把式。”
“得得得,我这是坏把式,那就别用老奴这毒药好了。”梁老背过身去,心中略有些失落,这江湖上愿意学这下毒的还真就没几个。但更让他寒心的是,吕杏儿也是对自己这些所谓的歪门邪道颇看不上眼。
梁老落寞地盯着远方,不禁想起许多年以前离开南方的梁家,就是因为自己偷练毒药,被家中长老发现。当时,这些所谓的长老不分青红皂白,认定这是旁门左道之徒的事物,将他逐出家门,并永世不许再回梁家。
可他们哪里又有人知道,这毒物的内涵却与药理不相伯仲。正所谓是药三分毒,药的剂量用得多了便成了毒。但反过来说,毒的剂量控制得当,却也可以作为救死扶伤的药。
世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因惧生恨,歪思曲解,但凡提到毒就惧而远之。为了隐藏内心深处的害怕,与其浅薄无知的愚钝,便将其与邪派、反门牵钩挂线。久而久之,用毒使毒便成了只有歹人才会使用的下三滥东西,为所有名门正派所不容。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既然梁家容不了他,不如直接堕了魔道。像他们滥充什么名门正派,却行的都是苟且之事,又有何意思。整日戴着面具,做伪君子实在让人觉得恶心。
吕杏儿从未见过梁老露出过这种表情,还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连忙上去道歉:“梁伯,是我说话说得重了。”
梁老却不介意地摆了摆手,多年前受的委屈,早已成了过眼云烟,现如今若还挂怀,岂是大丈夫所为。对吕杏儿道:“小姐,当年若不是你,老奴可能已经不是今日的老奴了。”
吕杏儿歪着头奇怪地问:“梁伯为何这么说?”
梁老却只是微笑并不回答,对狄秋招了招手说:“这毒物下在药中你可知有多麻烦吗?”
狄秋刚才还因宁勋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感到高兴,梁老这一问顿时给他泼了冷水。听起来,这毒物下在药中似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梁老您说的难处,可是这毒物气味太重吗?”狄秋问道,“我想这药物中多加些黄连,用这苦味掩盖了去,应该不成问题才是。”宁勋与吕杏儿也是这么觉得,纷纷点头同意。
狄秋与宁勋还有吕杏儿不知其中的奥妙,只觉得这毒下到任何东西上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家中毒老鼠用的砒霜不也是如此,只要放在厨余之中,第二日便能在墙角寻见老鼠的尸体。殊不知,这老鼠的嗅觉与味觉压根与人类大相径庭。老鼠愿意吃的,在他们眼中却是决计咽不下去。
梁老叹了口气道:“这事没有你说的这样简单。我前面也说过,之所以称赞宁公子,是因为在此之前,确实没有人曾经将这毒下在这药中,这主意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因为这喝药之人必有伤疾在身,压根用不到下毒去杀。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配药之人,只要不是一个庸医,那对草药的性质定是烂熟于心。毒物下在药里,会转变药物的性质,或变色、或变气味,只一望一嗅便知。除非这下毒之人配置出一样无色无味的毒药,且与任何药物相合都不会转变其原有的性质。当今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屈指可数。”
梁老倒是不怕这监牢中的狱卒看出这药物的异样,毕竟他对自己这制毒的本领还是颇有自信的。但还是经不住担心自己下的这毒与药物一合会变成什么模样。原本只是毒晕的效果,经过与其它药物相互作用,极有可能变成剧毒。但若是变成剧毒还算好的,要是将原本的毒性都抵消了去,可就坏了大事。
听完梁老的解释,几人都各自低头沉思,想不到这毒理还有这么多深奥之处,倒是他们之前太想当然了。
“梁老,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一味一味药去试过,总能找出不会影响毒性的药方来。”狄秋道。
宁勋一听便急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再说我们又去哪里找试药的人呢?”
这试药之人,无疑是一个大问题,宁勋可算是把狄秋问倒了。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语却惊醒了梦中人。梁老猛地拉住宁勋的手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宁勋不明所以地看着梁老,回答道:“我说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试药了。”
“不,下一句!是下一句。”
“我说,我们哪里去找试药的人呢?”
梁老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大声狂呼:“这试药的人,就在这里!我万没想到,此生还有这样的机会。”
三人以为他失心疯了,急忙扶住正在手舞足蹈的梁老。梁老却反手一把抓住了狄秋的衣襟:“你……你就是最好的炼毒器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