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手摸向了案底的一处暗格,外头顿时响起一阵铃声,一个从人不知从何处步了进来。
“你去安排一处雅静的屋子,让阿和公子与他的朋友住下。”叶盛吩咐道,“有任何要求,都按我的标准去办,不可怠慢了。”
狄秋见叶盛下了逐客令,也没的多话,只是再次抱了抱拳,便抱起吕杏儿随那从人下去了。
而这狄秋前脚刚走,后脚这书房里的叶盛就露出了另外一番面孔。竟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掴在了季三军的脸上。
季三军吃了一巴掌,吓得面如土色,连忙退了半步跪倒在地:“大帅息怒,方才是我失言了。”
“哼!”叶盛背着手走近了身子,脸上压抑不住怒火,“我不管你与这人关系如何密切,也没有理由说出齐王殿下的名号来。若有下次,你便自己去领牵机药吧!”
季三军连忙磕头谢罪道:“属下再也不敢了。”
“起来说话吧。”叶盛皱了皱鼻翼,让季三军起了身,“这小子不笨,懂得保全自己,本事也不容小觑。来日若能为我们所用,却也能为齐王殿下添一副臂膀。但如今,却还要多多观察,你可清楚?”
季三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属下明白。只是,大帅既然对其有招揽之意,刚才为何不把话说透了?”
“说透?”只见叶盛重重一掌拍在案上,“他那一群朋友进得京都,虽有水心的令牌在手,却不愿来我丛叶府,你可知道其中原委如何?若放在平时,我也不会如此谨慎小心,但你却忘了如今的京都却是什么情况?”
季三军心头一震,惶恐地抬起头道:“大帅,狄秋的那些朋友却也不是歹人,他们既然不来丛叶府,说不定只是另有隐情。不当是与东临十二大门派一样,有那不轨的心思。”
“不是歹人?不是我说你,你这江湖气还得收敛一番才行。你我身顾朝廷大事,岂能事事以义气做筹码?”叶盛不满道,“你以为自己是结交了一群好朋友,却如何知道他们是把你当朋友,还是当颠覆朝廷的垫脚石呢?”
面对叶盛的责问,季三军心中颇有些难受,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在情理之中。只得认错道:“是属下想的不周密了,那如今狄秋的朋友却该如何处置,还请大帅示下。”
“这群人中多为无能之辈,按说翻不起什么大浪,唯有一个身份特殊的云眠霞,是那裴天星的关门弟子。”叶盛沉吟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不要让裴天星掺和到京都复杂的局面里来。”
但闻剑圣的名号,季三军难免动容,忍不住道:“可剑圣与万烛龙的约定,还有一个月有余,想来他暂时不会离开漠城才是。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浪费人手了?”
“他裴天星是不会来,但狄秋却已经来了。”叶盛有些不自在道,“我听说这狄秋与云眠霞早已互许终身,裴天星更是爱屋及乌,对他多有欣赏栽培。却还得防得他在其后长辔远驭,潜施诡手。”
叶盛看事情极远,尤其是在如今的多事之秋,一丝一毫的不可控因素都不敢掉以轻心。季三军跟了他多年,也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紧张。不禁也多留了个心眼,并道:“那狄秋之处,却要如何掌控?一旦他得御医处的档案,只怕就会升起离开京都的想法。”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他那位朋友的傀儡噬心大法,十多年前就不得解法,那如今也自然一样。便是找来御医处的档案,就凭他自己却又如何能寻得医治得了?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齐王殿下抓到戚成海,到时候那这傀儡噬心大法自然能解。若他真的能为我们所用,这份人情卖予殿下,却不比卖予我们好得多吗?”
季三军一听,原来叶盛早已经洞若观火,却只是在狄秋面前假装不知而已,不禁大为汗颜:“大帅说的是,属下这就去将云眠霞等人的所有消息掐断,务必让狄秋与之联系不上。”
“且慢。”季三军刚想起身告退,叶盛就急忙拦住了他,“我这就修书一封,你寄发给齐王殿下。傀儡噬心大法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既然此间已经有了第一个受害者,那就少不了第二个,第三个。必须要在事端扩大之前加以限制,这样主动权才会牢牢掌控在我们手中。”
季三军见叶盛要对戚成海动手,不禁吓了一跳:“大帅,这傀儡噬心大法太过敏感,若是让齐王殿下现在就将戚成海这烫手的山芋拿了,只怕害处要大于好处。”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了解。这捉拿戚成海一事,既可以是一桩为家国天下计的功劳;亦可以是一桩勾结乱逆的罪名。”叶盛苦恼道,“如今,赵王在钦天监、督查院、通政司、顺天府,乃至六部都安插了人,那些个笔杆子却比真刀子还要厉害。所以,且先让齐王殿下派兵将别云山围了,至于拿不拿,什么时候拿,再依情况而定。毕竟,这是一柄双刃之剑,我等不得不谨慎把握。”
季三军点头赞同道:“大帅说的是,不过赵王虽然现在已有与齐王殿下分庭抗礼之势,但横竖还未掌握兵权。想来,皇上如此纵容,也是在试一试齐王殿下的器量。我们以静制动,确实比贪功贸举要来得妥帖。”
“你能悟得这一层意思,说明的确有些长进。”叶盛欣慰道,“皇上是个好武之人,对兵权的倚重远超历代皇帝。齐王殿下既能独自佣兵在外,就已经表明了皇上对他的偏爱。我们只要不给齐王殿下添乱,那便不会教这天平摆到赵王那头去。所以,你现在总该明白,我为何对这东临十二大门派如此上心了吧?”
“大帅的意思是?”季三军愣了一愣,“此事可能与赵王有关?”
叶盛抬头看了季三军一眼,似是而非地道:“最好不是,但我隐隐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要说武装力量,非为他叶家独有。那些林立的江湖门派,经过这数十年的放任发展,早就已经呈现出尾大不掉之势。想到红丸过建国之初,姜太守便是是在天临教与机关师的帮助下,打下了疆土。赵王若想如法炮制,借此来自立“兵权”,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叶盛的这番猜测,端的并不是毫无根据。想来机关城一行后,京都突现行刺重案。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也已经给皇帝提了一个醒。这江湖门派愈发壮大,已有养虎之患。再放之任之,只怕难以收场。
但叶盛想不通的是,既然他们能多少察觉到其中的威胁,皇上却为何无动于衷呢?虽在行刺一事之后,上头也有调令,在西山峡外驻了守军,京都也封锁了许久。但一转眼,便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
思来想去,叶盛却是头绪全无,只是暗道圣心难测。旋即,便提笔濡墨,写了一封给齐王的密信,交到了季三军的手上。
又复吩咐道:“发出这封信后,你立即召东临十二大门派的掌门人到此,我要断一断究竟他们其中谁是敌人,谁又是朋友。”
“召集东临十二大门派?那借口却如何拟定呢?”季三军接过信笺,对叶盛此举有些震惊,在这个时候见这十二大门派的掌门人,难道就不怕会给人留下口舌吗?
却见叶盛诡秘地一笑:“怎可说是借口?方才既瞧见了狄秋手中那花伶人的折扇,像我这般最爱看戏之人,若能忍受与一个梨园子弟失之交臂岂不怪哉?东临十二大门派既来京都,那自然都是我天子门客,我借此机会代皇上请他们看戏,总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