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荣?”姜水心听到这个名字从狄秋的口中说出,不禁身子一震,连忙追问道,“此人可是练的肘法?”
“咦?你怎么知道?”狄秋也兀自一惊,心道事情难道偏就这么巧。
只见姜水心直晃着脑袋,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我得来的消息说,这楚妃的姘头便是那东临铁肘帮的一名弟子,端的也是姓梁,难不成正是你遇见的那人?”
“那倒是不会,我见这梁世荣至少有六十好几的年纪,端的楚妃不可能看得上才是。”狄秋否认道,旋即又复反问姜水心,“这铁肘帮的底细你可有调查过吗?不知为何,他们似乎对枯梦方与落霞散这两样东西十分在意,期间还莫名问到一个叫梁正秋的人物。”
但闻狄秋提及落霞散,姜水心不禁秀眉微蹙,口中说道:“这落霞散我曾听季先生提起过,端的是数十年以前在东临酿成过巨害的一种毒物。习武之人服下以后,便会经脉剧裂,宛若废人。是以,有关的药材都被严加管控,普通人根本买不到更别说买齐了所有。难不成,这铁肘帮要用这毒药重演当年的景象?”
“这我也不敢胡乱作断……”狄秋如实说道。但心中回忆起《皓首经》上所载,落霞散的效用却非姜水心所言的这般。而是说:经调和周张,落霞散再无害人之用,服者可致经脉淤塞,短时间内无法催动内力,以相思豆与牛黄共煮嗅用,可立解药性。
这究竟是季三军记错了,还是说……等等!狄秋脑子嗡地一下,忽然茅塞顿开。那梁世荣无疑明知这落霞散无法再配,却还死命纠缠自己。不正说明他早已知道,这落霞散已经教梁老改良,换作了它方,只要拿下自己便就可以复蹈往日之景?
“梁正秋,梁正秋,梁正秋!那梁老端的就是梁正秋呀!我怎的现在却才想到?”,狄秋低呼一声:“这下我却全都明白了,原来这铁肘帮便是梁老的本家。”
面对狄秋突如其来的反应,姜水心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教他赶紧冷静下来,口中低声道:“你疯了吗?却敢这么大声,你究竟想明白什么了?到底谁是梁正秋,谁又是这梁老?”
“是我孟浪了,且听我说。”狄秋勉强抚平了自己澎湃的心绪,缓缓从怀中取出那贴身携带的《皓首经》道,“这是我昔日一位姓梁的前辈相赠,我称他为梁老。时至今日,才知道他的大名正是这梁正秋。他曾告诉我,自己因研究毒理而被本家驱逐,而流落到芙蓉镇那边陲小镇上。呕心沥血多年,这才写成这部浩繁巨秩,那落霞散改良后的方子就记载在这上面。”
姜水心望着眼前这部纸张泛黄的《皓首经》,心头突突地跳个不停,下意识地问道:“也就是说着梁世荣之所以找上你,便是因为他怀疑你与这位梁老有所瓜葛?”
“可以说不只是怀疑,只怕这梁世荣已经断定我与梁老脱不了干系。”狄秋肯定地说,“只是我未曾想到,当年因梁老研究毒理而将其逐出铁肘般的这伙人,如今却又因其能派得上用处,又复要寻他老人家,属实滑天下之大稽。”
言及至此,姜水心不由地也跟着焦虑起来,站起身子不住地来回走动着,口中似自语般喃喃说着:“照你说法,只怕这铁肘般居心叵测。这明日里便是皇奶奶的寿诞,这可如何是好呢?”
“你先不要着急。”狄秋见姜水心担忧,连忙安抚道,“好在,这落霞散的方子如今只有我一人知道,便是我也还未配置得出来,更何况是他铁肘帮呢?”
“这话却是什么意思,你道自己还未配置得出来,难不成你却曾考虑过要配这落霞散吗?”姜水心似不认识眼前的狄秋一般,充满警惕地打量着他。
这怀疑不可谓不伤人,便是狄秋这豪爽的性子听了,也颇有些不自在。于是,连忙翻开了那《皓首经》直到记载着落霞散的那一页,指着说:“你瞧梁老在上头写的,这落霞散已经经过他的改良,早没了往日的害人之处,只消得教人短时间里无法催动内力罢了。我之所以要配置这方子,也是为筹万全之策。毕竟之前在那奸夫手上吃了亏,我也是不得不防备一二。”
姜水心听罢,半信半疑地凑近了去看那《皓首经》上所述,却见梁老将这落霞散评价为,并非那害人的剧毒。其用的药材也少了原有的几味特别的毒草,端的并非狄秋临时杜撰的虚言。
“既是如此倒也罢了,只不过你却也不要对此道涉足过深,这毕竟是那旁门左道,非为君子行径。”姜水心蹙着眉头说道。
狄秋见姜水心也如寻常人一般对这毒理评价偏颇,心中不禁微微一沉,复想起旧日梁老对自己的那番肺腑之言:世人皆道毒物旁门,却不知是药三分毒。药用重了便会成了害人的毒,而毒用得适当,却也能成为救人的药。
他嚅嗫着嘴唇,试要解释一番,但不知怎的,考虑了半天却又复放弃,只是默默将那《皓首经》收进了怀中。口中说道:“咱们却不提这个,还是说说那楚妃的奸夫吧。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其中有不妥帖之处。毕竟,这寿诞将至,正值多事之秋,此人没有道理不谨慎行事,怎会在这个关节露出了狐狸尾巴?”
“我知你心思缜密,但这次不得不说你却是想得多了。毕竟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是个人呢?”姜水心胸有成竹道,“这楚妃偷情日多,每每屏退了下人行那苟且之事,只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其实早就教身边的人起疑。是以,我便买通了琉庆宫的宫女,让她为我打探消息。不然,我却怎会晓得这楚妃有秽乱宫闱的肮脏举动,要去捉她的奸呢?”
听到此处,狄秋沉思片刻,觉得倒是在情理之中,又复问道:“那这奸夫姓梁之事,却又是如何探听得到的?总不能,楚妃会将这等密事说给旁人听吧?”
“这有何难?她楚妃平日里是不说,但到了床榻之上却就不同了。”姜水心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心,摆出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道,“那宫女告诉我,前些日里她在外头偷听之时,亲耳听到那楚妃下流地喊着‘梁郎’。这要不是那奸夫的姓氏,难不成却会是梦话吗?”
这姜水心不提这偷听一事倒还好,但一说这是那被买通的宫女偷听来的消息,顿时就坐不住了。只噌地一下便站起身道:“此话可千真万确,当真是那宫女偷听来的?”
“却有什么不妥吗?”姜水心有些狐疑地望着狄秋,不懂他为何多次一问。
而狄秋听了姜水心肯定的答复,脑子顿时便就炸了。急切地说道:“该死,你却是被骗了。那宫女端的不可能偷听得到,便是真能偷听,只怕也没命来告诉你才是。”
“此话怎讲?你道那宫女是楚妃使下的反间计不成?”姜水心不满道。
狄秋苦恼地用手指掐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心道:这道理却是他们习武之人谁都能懂的,奈何姜水心的武功却没练到家,自然是不谙其中缘由,却要自己如何去解释呢?
思虑半晌,只能指着房门道:“你听外头小月的呼吸声,却能辨得清吗?”
“这是什么意思?人的呼吸声细弱蚊吟,若不是凑近了,怎能听得到,岂不是缪谈?”姜水心还当狄秋有何高论,等了半天却之等到这么一个答复,不禁更是疑惑不解。
谁知,狄秋却道:“你听不见是因为你的内力修习不足,且没有打通阴阳跷脉所致。但此时此刻我站在这里,却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这一点,但凡在武功上下过一段苦功之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办到。所以,我才敢说你上了那宫女的当,她是绝不可能在偷听到这消息的情况下,活着离开琉庆宫。”
“阿和公子这般说是不是有些托大了?”姜水心质疑道,“便是你说的在理,那事情也未必都如你所想的一般。或许,楚妃信得过那宫女,所以叫她伺候在一旁,这才听见的。又或许,此处安静已极,你能听见小月的呼吸。但那奸夫却是在与楚妃翻云覆雨之际,没能洞察周遭响动,才教走漏了风声。横竖,都有可能对不对?”说到后头,姜水心脸色一红,显得有些羞赧,显然是因为说到了一个不雅之词的缘故。
好在,狄秋也懂姜水心的意思,强忍着尴尬,也不执拗到底,软了语气道:“正如你所言,或许是,或许不是吧……但横竖,我就是不放心。你还是听我的,明日里的计划还是搁置的好。否则,只怕事情有变,到时候难以应付。”然则,话音刚落,却猛地听见小月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一个细不可闻的脚步声从那屋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