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水心巴不得他赶紧走,连忙起身要送了昭康帝出去。可才走到门口,却不料昭康帝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又加了一句:“以后楚妃那里,你还是少去为妙。她被我冷落得久了,朕抽空便会去看她,也不用你来帮着出主意。”
“父皇此话何解?水心不懂。”姜水心愕然地看着昭康帝,心中暗道:谁却与这荡妇有什么交情,更别说替她出主意争宠了。若不是之前想着捉奸,她那琉庆宫,自己才没想过要踏足呢。
而昭康帝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淡淡说道:“我知楚妃为了华蕊有与朝中人士通气的行径,但过了明日之后,她那些关系便都靠不住了。过去的事,你便让它过去吧,也没必要自寻烦恼。”
“父皇误会水心了,水心却是没有因为华蕊才……”姜水心见心事被挑破,连忙要再说清楚。
可昭康帝却是立即制止道:“行了,之前机关城一行,朕却还没有与你算账,你倒是得理不饶人了。你便是再看不惯华蕊,也得记得一件事。她的哥哥是南疆的华雄,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绝不能招惹这个人物。”
“父皇,还请恕女儿直言。”姜水心有些不服道,“这华蕊的举动,不仅伤害了无辜的百姓,更是有损我们皇家的尊严。要我说,这万不得已的时候却是已经到了!”
姜水心向来是个认死理的脾气,这番倒是在昭康帝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会当着自己的面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口来。于是,便立即板起脸来道:“那机关城所发生的事,我已经听你说了无数遍,但横竖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若是仅凭这些,就贸然对华蕊采取过激的措施,这也太不公平了些吧?更何况,她在冷宫待了好几个月,受到其应有的惩罚,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照父皇的意思,难不成却就这样放过她吗?”姜水心隐约察觉到昭康帝已经有将华蕊身复原位的心思,不禁满心的不悦意,当即反对道,“我说的那些可都是实话,不信您可以去问小月,还有季先生,他们都是当事人,这总该不会是一面之词了吧。”
“住口!”昭康帝瞬间勃然大怒,“季三军和外面那个丫头私自陪着你出宫,朕还未找他们算账呢!若非你外公护着,我早就拿到狱里去了。朕当真是宠你宠得没边,却是连身为公主的尊严和体统都不顾!明日寿诞之后,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寝宫抄诗经、练女工,没有朕的允许哪里都不许去。朕倒要看看,是不是这样还收敛不了你的性子!”说罢,昭康帝再不看姜水心一眼,便拂袖而去。
屋外的小月见昭康帝一脸愠怒地出来,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直到人走原来,这才想起自己连“恭送皇上”的话都未来得及说,不免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而姜水心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头不住地打着转,只觉得委屈至极。小月也不知两人谈了些什么,想不通平日里皇上是最宠姜水心这个公主,今日怎的会如此大发雷霆。便连忙上前为姜水心擦干了眼泪,低声问道:“是皇上发现阿和公子了吗?”
“若是如此,我还能站在这儿吗?”姜水心恼道,“你出去守着吧,有人来了再通报。”说罢,便气鼓鼓地回了屋里一屁股坐了。
狄秋一直躲在那床下,大气也不敢出,却是将方才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人已经走了,这才连忙爬了出来。
见到姜水心身子一颤一颤地,还在啜泣不止。也是忍不住上前安慰道:“你却不打紧吧,华蕊此人罪恶昭着,迟早会有人收拾她的,你也不必如此挂怀。”
“我却哪里是为了那贱女人?我是为父皇不信我而感到生气!”姜水心用手擦了擦脸道,“明明小月就在外头,他却连问也不问一句,就说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谎话。”
狄秋挠了挠头,只是叹了口气,跟着便在姜水心身边坐了,沏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她的跟前:“其实,依我看来,你父皇做的并没有错。那华雄始终是一方势力,犯不着为了整治华蕊这个女人,把这事情闹大。毕竟,这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始终要为大局着想。”
“你却还帮着他说话?”姜水心见狄秋也不站在自己这边,更加觉得郁闷,“你这时对着我说得头头是道,有什么用?倒不如,刚才就从床底下钻出来,和他说个清楚。告诉他当天的事情你也是亲眼目睹的,却教我白受这什么窝囊气。”
姜水心正在气头上,胡乱发着脾气,直说得狄秋一个头两个大。末了,这才开口道:“话说回来,这华蕊既是那南疆人,还是这华雄的妹妹,怎生得却入宫做了嫔妃呢?难不成你父皇却从没想过,会有今日这两难的局面吗?”
“这事,你还一无所知?”姜水心不禁有些诧异道。
狄秋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表情:“若我知道,又何出此问呢?”
“罢了,也难怪云娘说你是木头,原来却不是说笑的。”姜水心瘪了瘪嘴,一脸嫌弃地看着狄秋,“这华蕊压根就不是自愿入的宫,而是那华雄暗中送来的,这么说你可懂了?”
但闻此言,狄秋不免有些错愕,也没理会姜水心的调侃,连忙追问道:“这是何道理?以往两国之间为结友好而缔结姻亲那是有的,这南疆之地乃我们红丸国的领土,何以有献这亲属进宫呢?”
“你却是对这南疆和华家看得真低,事情若是如你这般简单便好了。”姜水心无奈道,“这南疆说是我红丸国的领土,但却不是当年皇祖爷打下来的,而是他华家自愿归入了我红丸国的版块。唯一的条件便是,每隔二十年,就要许他们华家进献女眷进行联姻。否则,你却道我父皇为什么要收华蕊这个祸害入后宫呢?他不是没想过不要,只因碍着当年皇祖爷与他们的约定拒绝不了罢了。”
可姜水心说到说到此处,狄秋不但没有想明白其中道理,反倒是更糊涂了,只见他又问道:“这事生的好奇怪,他们南疆献城也就罢了,何以还要联姻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人在江湖自然不懂其中关键,但这种事情在我们皇家却是司空见惯。”姜水心摇头道,“这一联姻,我们姜家与他们华家便互融了血脉。光这一点,就比任何的契约与条款都要来得牢靠。毕竟,谁都不会愿意对与自己有血脉之亲的人动杀手。再者说单论这赋税,南疆遍地雨林与沼泽,不仅物产贫瘠,而且蛇虫鼠蚁四处横生,每年交上来的赋税还抵不上一个漠城来得多。就这样的地方,连个愿意去布政的官都没有。可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是一处鸡肋之地罢了。便是皇祖爷当初没有与其定下联姻之约,只怕在进城见过情况之后,多半也会弃之不要。”
在姜水心的眼里,这南疆之地压根毫无用处,若非是华家一直肩负着治理的责任,不用他们姜家人操心,还有那一层姻亲的关系,只怕早就给舍弃了。
但这些信息进到狄秋的耳朵里,却是教他疑窦丛生。他尝试着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年这华家其实知道这南疆之地毫无发展,所以有意要投入我们红丸国的怀抱,好借机发展他们的势力呢?”
“我却怎生得知道?若真如你所说,那当年这华家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姜水心懒散散地道,“不过我却不觉得这南疆之地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毕竟当年他们连一战之勇都没有,便轻而易举地献城投降。如今国泰民安,天下大治,傻子才会想着造反哩。只是不知,不过区区一个华家,父皇却在担心些什么?要我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约定,撕毁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却还这么当回事,可真是窝囊。”说着,姜水心伸了一个懒腰,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显然是这些事情对她而言实在无趣,教她忍不住犯起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