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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清音眸中溢出深深的绝望之时, 一道红芒,破天而来。
眼前刻毒至极的笑脸忽然便凝滞了。
柳清音依旧无法动弹,她张大眼睛, 看见面前的脸缓缓裂成了两半,一枚重剑剑尖划过之处,风秋的脸上出现一道金色裂纹,这道裂纹顺着她的额心一路向下, 划过脖颈、胸膛, 将她一破为二。
那些金色的, 如细丝一般的物质并没有消失,它们顺着那枚剑尖, 倏然向执剑之人流淌。
晃眼之间,金光湮没在王卫之的身上, 只见他的腕间浮起三道金色细线。他反手收剑,将手腕隐在红白华服下。
薄唇一分, 王卫之脸上露出一个自信至极的笑容。
柳清音像是溺水之人得了空气一般, 长长地倒抽了一口巨大的凉气。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秦云奚瞬移而至,寒剑出鞘,直指王卫之, 低喝道:“王氏家主,竟敢公然在我万剑归宗行凶杀|人?!”
王卫之乐了:“你是傻|逼吗?”
柳清音深以为然。
秦云奚垂头一看,见那女弟子的尸身上气息全无,就在倒下去的瞬间, 两片尸首上,竟是密密地浮起了无数尸斑!
她已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纵然修为高深如秦云奚,此刻也不禁寒毛倒竖。
方才虽未放出神识来查探,但,一个女弟子凑到这么近,是死是活,又怎可能分不清楚?
“怎么回事?”秦云奚冷声问道。
柳清音极力按捺,才没有把心底的厌恶和鄙夷浮于表面。她淡淡地说道:“这是我的命劫,佑然救了我一命。”
王卫之傲然扬起头来,挑衅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秦云奚脸上。
“呵,要你这道侣有何用?”王卫之大开嘲讽,“清音生死一线,你就抱着手在旁边看戏呢?哪怕真在园子里看戏,看到着紧处,也得拍一拍巴掌,你倒好,八风不动。怎么,闭个关而已,你是手断了,还是眼瘸了?!”
秦云奚后知后觉回过神,只觉满头冷汗。
“清音,”他不甘心地向她求证,“方才那,当真是你的命劫?”
柳清音垂着头,在他看不见之处,露出了明晃晃的讥笑。
“嗯,”她的声音弱弱飘出来,“我无事了,你不必担心。”
秦云奚又是愧疚,又是尴尬,半晌,凌厉的视线扫向王卫之:“你也来得太巧了,莫非,这正是你刻意安排的?”
王卫之乐了:“大哥,安排命劫?你当我天道呢?”
秦云奚也知道自己有些胡搅蛮缠,但此刻无论如何他也不愿低这个头,便道:“有没有插手,你自己心中有数。”
柳清音道:“你们别争了。我现在需要静一静,佑然,你若无事,不如在惊鸾峰稍微歇息,一个时辰之后我会过去好生谢你。”
说罢,她径自返回了方才闭关的洞府。
秦云奚急急跟了上去。
王卫之唇角高高挑起,目光不动,隐在袖中的指尖,却是忍不住勾了起来,轻轻触碰腕上的金线。
清音啊,我终于,如愿以偿,做了你的命劫。
你,一定很开心吧?
柳清音进入隔离外界的禁制之后,委屈巴巴地扑进了秦云奚怀中。
她轻轻抽泣,对他说道:“我好怕,我好怕,现在王卫之变成了我的命劫,你千万不要得罪他,好不好?”
秦云奚见她梨花带雨,声音哀切,哪里还遭得住,当即搂住她安抚道:“清音,不要怕,我一定会替你解决的。”
柳清音半真半假地白了他一眼:“你心中就只有大业,哪里装得下我?方才,我险些就身殒道消了!”
秦云奚急急道歉,好一通安抚,才让她的眉宇舒展开来。
柳清音顺势道:“如今王佑然既是我的命劫,我只能好生稳住他,不叫他乱来。夫君,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做任何对不住你的事情,你我飞升指日可待,在这最后的时刻,若是功亏一篑,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般说着,眸中又有眼泪簌簌落下。
秦云奚的心软成了烂泥,赶紧安抚道:“我信你,我如何能够不信你?只是,也没必要非得敷衍他,我绝不让他接近你半步,岂不是就……”
柳清音打断了他:“万一他一怒之下,将命劫扔到旁的什么东西上面,你怎么防?如今你我修为已足够,随时可能平地飞升,到时候,你自顾不暇,又怎么防得住一个修为高深的剑君?况且,你的命劫尚未到来,你的心神,需花在这上面才是。”
秦云奚感动不已:“清音,你不必担心我,只顾好自己便是了。你自己作主吧,千万保护好自己。”
“安心,王佑然是个君子。”柳清音道。
秦云奚心中一万个不赞同。
但转念一想,王卫之事事为柳清音着想,待她确实是千真万真,绝无半点藏私。从这个角度看,王卫之做得倒是不输自己半分。
秦云奚只能叹了口气,道:“总之,自己当心些。”
“嗯,”柳清音轻快地向外走去,“那我先去谢一谢他。”
秦云奚愁肠百结,望着她远去。
他时而觉得挫败,时而又觉得骄傲——王卫之付出一切又怎样,清音终究是要踏着他这命劫,与自己携手飞升登仙的。
柳清音掠到惊鸾峰,确定秦云奚没有尾随,亦没有用神识查探之后,立刻换上一副娇媚无比的神情,缓缓飘向王卫之。
王卫之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白玉榻上,一双脏兮兮的靴子毫无顾忌地踏着榻沿。
“佑然……”
语气绵得让王卫之打了个寒颤。
王卫之扬起手腕,叫她看他腕间的金色细丝:“看,这玩意儿就是你的命劫!”
这金色细丝,柳清音其实并不陌生。她已接触过两枚不灭印痕,自然知道这细丝便是镶嵌缠裹在灵蕴外的那种无法被打破的奇异物质。
若是方才叫这玩意儿缠上的话,她此刻已化为一枚不灭印痕,落在地上打转转了。
当真是细思恐极。
再往深想,若她真的中了招,秦云奚伤心之余,会不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取了她的灵蕴飞升去?
劫殒者的灵蕴,足够助他突破任何壁障了!
这般一想,秦云奚到底是不是真的傻?他是真的没发现那个女弟子就是她的命劫吗?!
王卫之观她神情,便知她心中所想。
他的唇角微微挑起少许,果断火上烧油:“清音啊,我觉得你道侣应该没那么蠢吧?那么明显的一个死人他能察觉不出来?这是你命劫,所以你被蒙蔽无法感知,亦是情有可原,可他堂堂一个大乘圆满怎么也……嚯,怕是心中又想着别的女人,想痴了吧!”
他并没有点出最核心的想法,等她自己说出来。
若是他说,她反倒会起疑心,觉得他在挑拨离间,但若是她自己说出来……
人啊,总是会陷入这样的误区。
自己“悟”到的,便以为是真理。
柳清音果然入了套,双眼微微一睁,道:“本就是个死人?”
王卫之天真单纯地道:“对啊,你不也看见了吗?尸斑都老厚老厚了呢。”
其实并不是。命劫未灭之前,无论怎么用神识查探,都绝无可能发现任何一丝异常。否则,那又怎配称之为命劫?
只不过这事根本无从查证。秦云奚无论怎么否认,都只会越描越黑。
所以王卫之放心大胆地给他栽赃。
柳清音浑身一震,喃喃道:“对……对啊。我怎么忘了!那么明显一个死人,他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呵,他居然,他居然……好,好,好,我明白了,明白了!”
王卫之不动声色,微挑着眉:“明白什么了?他真想着别的女人是不是?嘿,我早已看透了!”
柳清音心尖颤抖,心中暗道,‘不,女人算什么!那个男人,他是想要我的命,想要我的命啊!’
她犹豫片刻,咬紧了牙:“佑然,我当真是眼瞎,非到生死攸关之时,才看得清谁是真心待我,谁是虚情假意!”
王卫之垂眸,微笑。
“哦,那时至今日,清音可曾看明白我的心了?”
“嗯。”她软软地应着,掠上白玉榻,倚到了他的怀里。
王卫之虽然早已是沉稳青年的模样,但他的胸膛依旧很不宽厚,乍一看倒是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仍旧是一副少年人的骨骼。
他轻笑着,双臂一环,拢住她。
“可是清音,我说过,我不是那下水沟里的老鼠,不做那见不得光的小男人。”
她回眸,仍有些发白的双唇微微一动,吐出冷酷至极的情话来——
“我会亲手杀了他,来向你证明我的诚意。到了那个时刻,你能不能帮我?”
王卫之深深地怔了怔:“不是,清音,这句话,应该由我这个奸|夫来讲才对。”
柳清音:“……那就一言为定。佑然,下次别说得那么难听。”
王卫之朗笑道:“真话总不那么好听。”
她垂下眸,心中算计不止。
此刻在柳清音的心中,秦云奚已是一枚闪闪发光的不灭印痕了。她将取走他的全部,用以登天。
忽然,王卫之那只金线闪烁的手腕,径直伸到了柳清音的鼻子底下。
柳清音正满心算计,被这金光一晃,险些吓得厥了过去。
“佑然!”声音都变了调子。
王卫之笑得前仰后合:“小傻子,我这是在教你如何对付他!”
柳清音俏脸又红又白,怒道:“下次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嗯,下次,绝不,开玩笑。”王卫之意味深长。
柳清音沉吟片刻:“佑然,你是如何找到我命劫的?他的命劫,你有没有线索?”
王卫之半真半假地说道:“是先生推算出来的,我千求万求,才为你求来一卦。帮他?不可能不可能。你别骗我了,什么亲手杀了他,嘿,不过是想骗我帮你找到他的命劫然后与他携手登天罢了,我早已看透!”
柳清音顿时急了,一急便有些上头,忘了追究他话中一些明显不合理之处,只急赤白脸地赌咒发誓,说自己绝无半点要帮秦云奚解决命劫的意思。
王卫之摆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也没给她准话,只道要回去问过先生。
柳清音与他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日子,然后便返回主峰去寻秦云奚。
见了秦云奚的面,又是一通虚以委蛇,说自己好不容易才稳住了王卫之云云。
……
自秦、柳二人出关之后,天地之间便有异象频生。
这是天地之灵秀孕育出了绝世之人,即将破茧飞升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