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十二章长安(三)(2 / 2)

士为知己 蓝色狮 2318 字 6个月前

“我在边塞官障中见过墨家的转射机,此物威力甚大,以一挡十不在话下,只可惜被弃若废柴,也不知所为何故?”子青颦眉道。

听罢此言,阿曼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可知,全在于人,而不在于物。”

守边塞的官吏确是不甚得力,长年来早被匈奴打怕了,吃空饷倒是不在少数,这已是长久以来的弊病,霍去病虽心知肚明,但却也无可奈何。

“你能记得的守城器械有几种?”他问子青。

“明器二十八,暗器三十六。”

霍去病吃了一惊,皱眉道:“你都要画出来给他?”

“嗯,都画出来,阿曼便可根据楼兰的地域特点挑出最合适的。”子青点头道,“只有以天时地利相结合,机括才能发挥最大的效验。”

趁霍去病不备,阿曼伸手自他手上将苎麻纸抽出,半真半假道:“将军你还是别看了,谁知道将来兵临城下的会不会是你。”

霍去病冷哼一声,自是不会再去拿图纸,干脆在榻上躺了下来,慢悠悠道:“说得也是,我还不如现下就把你给斩了,干净利落,省得到时候费事……”

也不必眼睁睁地看着子青跟你去楼兰――这后半截话,他未说出来,堵在心口,颇为憋闷,仰面长长地吐出口气。

阿曼正欲还口,被子青颦眉摇头制止住,只哼了一声便无奈作罢。

“子青,方才李广来找我,想要你去他的军中。”霍去病淡淡向她讲述。

子青愣住,然后听见将军接着道:

“我没有应允,可现下我有些后悔了。”

“将军为何后悔?”

子青探询望着他,疑惑且有点不安。

不愿被她盯着看,霍去病侧转过身,面朝船壁,看见子青的影子在船壁上微微晃动着,足足看了半晌,才静静道:“你若去了李广军中,至少,我还见得着你。”

子青怔住,看着一动不动的将军背影,说不出话来。

烛光旁,阿曼注视着子青,同样一言不发。

流水哗哗作响,透过薄薄的舱壁传进来,子青低首伏案,继续画着图样。每一件机括都分为几个部件,每个部件又都需画出尺寸来,再仔细标明该如何组装,故而十分繁琐。

阿曼半靠着舱壁,时而看看图样,时而探身过来替她研墨,间或着瞥一眼合衣躺在子青身后的霍去病,后者始终静静躺着,再未说过一句话。

固定在案几上的油灯随着船身而轻轻晃动。

眼角有几分发涩,阿曼深闭下双目,复睁开来,见子青已又画完一张,便接了她的笔过来在水盂中洗净,道:“今日便画到此处吧,待改日有空时再接着画,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伏坐良久,子青也觉得肩背有些发僵,尤其是受过伤的左肩,隐隐酸痛起来,依言起身,略略舒活筋骨。

“不早了,你也快回去歇息吧。”她朝阿曼道。

阿曼朝榻上霍去病努努嘴,压低声音道:“他还杵在这儿呢……”

始终未再听见将军说话,子青也有几分奇怪,悄悄探身看去,只见将军双目合拢,鼻息浅浅,不知自何时起已然睡着。

朝阿曼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取过薄毯,轻手轻脚地覆在将军身上。

阿曼皱眉,抬腿作势要将他踹醒,子青忙推着他出舱门去,又将门掩了起来。

“嘘……将军睡着了!你千万别又把他吵醒。”她声音小得仅是用气声说话。

阿曼不满:“让他回去睡啊!”

“他已经连着几日都未好好歇息过了,好不容易睡熟,何苦再把他唤醒。”阿曼声音实在太大,子青生怕他将霍去病吵醒,推着他走,“你快睡去吧,快去快去……”

“你呢?”

“我靠着也能睡,不碍事的。”

子青已经推着阿曼行至舷梯口,明明已经距离船舱有段距离,她还是又朝他做了个须要小声的手势。

“可不许让他对你动手动脚!”阿曼不放心道。

“将军怎会是那等人,想什么呢你!”

子青有些着恼,颦眉看他。

“好好好……”

阿曼不愿惹她生气,无奈下楼回自己的大通铺去。

蹑手蹑脚地回到船舱内,见将军并不曾动过,想来未被吵醒,子青这才安心,自半靠着舱壁坐下,也合目睡去。

一夜流水潺潺,隐隐约约仿若又听见有人在吹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有位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若你走了,以后再想听,可不能够了……”

似有人在耳边轻轻低喃,随即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只听得她心中一阵闷痛,转头想去看那人面容。

那人却隐在雾中,影影绰绰,不可得见,唯有一双眸子清亮温暖,让人眷恋不舍。

“你……”

她本能地想唤他,话才出口,便自梦中骤然惊醒过来。

淡淡的晨曦自舱壁上小小的透气孔中照进来,微弱之极。

而梦中的那双眸子,就近在咫尺之间,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对视,气息浅浅,舱内一片异样的静谧。

他眼中似有恍惚之色,缓缓伸手抚上她的脸,因长年习武,手掌中尽是粗茧,在她脸颊上磨蹭片刻,拇指又抚上她的唇瓣。

仿佛被定住一般,子青动也不能动,似乎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霍去病的手指沿着她的唇线,轻柔地划过上唇瓣,然后是下唇瓣……

“将……”

她轻声开口,试图打破着奇怪而尴尬的局面。

骤然间,他俯下身子,猝不及防地吻上她。

温暖的气息在唇齿间交缠萦绕,是子青从未体验过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无法抗拒,还是不想抗拒,脑中浑浑噩噩,完全无法思索。

他的吻细细浅浅,时重时轻。

温柔如水,掠夺如风。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入他的体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