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卫少儿看着儿子返身回房,又举袖抹了回泪花,笑着复进庖厨,洗洗剁剁,忙得不亦乐乎。
过了不多时,又有家仆来报,卫大将军来访,正在前堂等候。
卫少儿忙对着庖厨内的水盆略略梳理一番,匆匆迎到前堂,便瞧见卫青正立在堂前。
“青弟。”
“二姐,”卫青温颜一笑,见礼后才道,“我听卫伉说去病回来了,便来看看他。”原本今日卫伉归来,卫府中为他设了接风宴,但他听到卫伉说霍去病一路回来都是乘坐]车,忖度去病应是受了伤,心中担忧,便急急往霍府来探视。
卫少儿笑道:“刚刚才回来,沐浴更衣去了,我没想到他未在宫中用膳,现下正忙着给他做饭呢。”衣袖下摆沾了些许菜渣,她连忙不好意思地拂去。
卫青笑道:“既是如此,二姐,我来帮你便是。”
“你……”卫少儿禁不住笑道:“成日里骑马执鞭,你还记得怎么下厨么?”
“自然记得,以前我烙的饼,你们不都说好吃么。”
想起旧日里那些时光,卫少儿也甚是怀念,低首一笑:“你要来做便做就是,我也许久未曾吃过你烙的饼,确是有些念头。”
姐弟二人说说笑笑,往庖厨行去。至庖厨内,卫青用布条系起衣袖,取过个干净的木盆,倒入麦粉,加了瓢水,和起面来。
一众家仆们还从未见过卫大将军下厨,好奇不已,时有贼头贼脑者前来张望,回去将此事引为私下谈资。
无法沐浴,家仆伺候着霍去病,将一头乌发洗净,再用煮过艾草的热水细细将周身擦拭干净,换上袭素纱禅衣。虽用干布抹过几道,头发却一时不得尽干,霍去病便将它们披散着,只在末端松松地挽了个结,在家中横竖不见客,并不要紧。
家仆细致地将换下来旧衣袖袋中的物件都取了出来,摆放在案几上,方才抱着衣袍去浆洗。
他低头瞥去,案上物件中,一支略嫌粗糙的手工制笔映入眼帘。
迟疑片刻,他将笔拿起来,轻轻摩挲几下,复放入禅衣袖袋之中,方才举步出房门。
“舅父?!”
看见庖厨内正噼里啪啦在双掌中来回倒腾饼胚的卫青,霍去病微微吃了一惊。
卫青转头朝他一笑:“有五、六年没吃过我烙的饼吧,今日你可有口福了。”说着,啪地重重一下,一巴掌把饼拍在鼎沿上。
瞧儿子发怔,卫少儿笑着指向灶台一碟干干净净的桂花糕:“桂花糕在那里,饿了就自己先吃一块,肉羹很快就好。”
霍去病瞧着还在烙饼的卫青,略有迟疑,还是问道:“今日卫伉也回来了。”
闻言,卫少儿方意识到,卫青家里头的亲儿子也是今日回来,按理说,卫青该在家中给卫伉接风才对:“青弟,要不你还是……”
“不碍事,我陪着你们吃会儿再回去不迟。”
卫青笑道,将手中最后一个饼胚拍上鼎沿,然后盖上鼎盖,自庖厨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霍去病。
“过来坐,与我聊聊……”
近处并无可坐榻,两人均是戎马生涯惯了,并不拘小节,便随意在石阶上坐了。
卫青转头瞥了眼庖厨内的卫少儿,油烟升腾,估摸着她听不见,才朝霍去病问道:“伤在何处?重不重?”
霍去病微怔,他受伤之事并不曾告诉卫伉,何以舅父会得知。
“你的性子难道我还不知道么,若未受伤,又怎么肯闷在车中。”卫青叹道,“到底伤在何处?”
霍去病心知瞒不过舅父,手抚上腰际,轻描淡写地笑道:“被箭擦过去,蹭破了点皮,并不打紧。”
“我今日来得匆忙,且不知道你究竟受得什么伤,故而未带药来。既是箭伤,我那里便有上好的箭创膏,明日再拿过来。”
卫青知那伤势定比他说的重,道。
“不碍事,真的,都已经快好了。”霍去病忙道,“您来来回回这么跑,我娘肯定得起疑心。要不还是这样吧,明日我自己个过去。”
“也好。”卫青不放心地瞥他,“真的不要紧?”
“真的。”霍去病肯切地点着头,取笑道,“您什么时候变跟我娘一样,也絮絮叨叨的。”
“臭小子!”
卫青无奈一笑,方不再问。
两人间静默了一阵子,卫青见霍去病此番得胜归来,面上并无甚多喜色,眉宇间倒显得心事重重,便问道:“可是有心事?”
霍去病涩然一笑,摇头敷衍道:“没有,打完仗了觉得有些累罢了。”
他这等模样却是卫青从未见过的,当下也不便继续追问,想着待明日再慢慢问清开解便是。
“青弟,你的饼可快糊了!”
卫少儿举着铜勺,自庖厨内探出身子来唤。
卫青连忙起身,快步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