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便淅淅沥沥地又下起雨来,打在屋旁几株梧桐树上,滴滴答答,甚是清冷。
家人循例送来汤药,除此以外,还多送来一个铜质兽图汤婆子,里头已灌了热水,替子青放在被衾里头先暖着。
子青谢过他们之后,又向他们讨要笔墨。
说来也怪,这屋中各项物件都甚是齐全,唯独笔墨砚台不见踪影。子青分明记得与阿曼住在此间时,笔墨还是有的,现下不知怎的,像是被人特地收走了一样。
听她讨要,家人面露难色:“姑娘见谅,将军吩咐过,不许给姑娘笔墨砚,违者重责。”
子青一怔:“这是为何?”
家人摇头,神情困惑,显然也不明白霍去病究竟何意。
子青暗叹口气,遂问道:“将军现下在何处?可在府中?”
“……将军在剑阁。”
自来霍府,子青几乎就一直呆在琴苑之内,其他几处地方并未去过,当下听家人如此说,也不知剑阁在何处,只得恳求道:“能劳烦你带我去么?”
“这个……”家人犹豫片刻,“此事将军没有吩咐,卑职不敢私自做主。”
子青也不欲为难他,问道:“剑阁距离此处远么?”
“不远,就在琴苑旁边。”家人答道,“其实姑娘若站在廊下,便能瞧见剑阁的楼宇。将军……将军就在上面。”
“多谢你。”
子青复谢过他们,家人便皆退了出去。
因下着雨,又夹着风,子青知道自己大病初愈比不得以前,便拿了件挡风的斗篷裹起来,行到廊下,隔着雨丝辨明了剑阁的位置。
然后,她这才扶着壁,慢慢地往剑阁行去。
石灯柱里头的烛火光芒也显得湿漉漉的,雨点虽打不着,却是朦朦胧胧的,沿着琴苑一路往外延伸。顺着石灯柱,刚至剑阁门口,子青便遇见从里头出来的管事,遂请他代为通传。
管事为难地压低声音,道:“将军吩咐下来,若有客访,尽皆推了,他谁也不想见。”
子青默然,轻叹口气。
见她虽受将军眷顾,但毕竟只是个庶民,管事大着胆子问道:“今日回来之后,我瞧将军便心绪不佳,可是你们在外头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子青不知该如何作答,犹豫片刻,问道:“将军在楼上?”
“正在楼上饮酒,我瞧着已有些醉意。”管事摇头叹气,“送上去的酒食也不吃,光这么喝酒,伤身子啊。”
“我能上去看看他么?”子青问。
“你……”
管事总觉得自家将军这般满腹愁绪多半便是为了这位姑娘,思量半晌,下决定道:“我这会儿要去庖厨,你自己上去,可千万记着,你没见着我。”
子青微笑着点点头:“明白了,多谢!”
管事匆匆走了,临走前把几个在楼下伺候的家人也一并唤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