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川往前、往后都看了看,道:“好像都有!”
懿泽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后退到第一幅画的位置,从头看起。”
于是两人掉头往回走,走了没多远,胡云川停住脚步,说:“这里应该就是第一幅了!”
懿泽问:“画了什么?”
胡云川描述道:“左边还是一个长了凤尾的女子,对面也是几排小画,第一幅是她孤零零的坐在一座山上,有一群同样长着凤尾的人朝她飞来;第二幅她仍然坐在山上,其他人就旁边山林开垦荒地;第三幅是所有的山围成了一个圈,她所坐的山好像是群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其他人在别的山上;第四幅她仍然坐在最高山的山头,她的眼泪滴在了群山之间,山下的积水越来越多;第五幅她还是在山头坐着,但身旁站了一个与她容貌略为相似的女孩;第六幅是她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山头,抬头仰望着天,后边没了。”
“原来勒得海是母神的眼泪?”懿泽心中极为震惊,叹道:“要多少眼泪才能汇聚成一片海?当年,母神究竟是有多伤心啊!”
胡云川听得有点懵,但他听到“母神的眼泪”,再看石壁上的第四幅画是女子眼泪滴在群山之间,似乎也能对的上号,乃问:“母神……母神是谁?是这画上一直坐在山头的女子吗?”
懿泽点点头,道:“母神是我的祖先,听长辈们说,母神是一只上古神凤,也是父神之妻。他们两个曾是神族中最令人钦羡的一对,相爱了万万年,后来不知因何故决裂。母神离开了父神,从天宫来到大地上,有少数追随母神的神凤,奉母神为女君。你刚才看到的画面,应该就是在描绘母神离开天宫之后的事。第一幅是母神离开父神后,孤身来到一座山上,其他神凤来追随;第二幅是神凤们在母神所坐的山旁,建造了新的家园;第三幅是新家园已经造好,神凤们各居一山,母神所在的山成了新家园中最高的山,就是我们现在的格姆山;第四幅是母神的眼泪抛洒山下,汇聚成了勒得海;第五幅,陪在她身边的,应该是她的女儿;第六幅是她在山头香消玉殒,身体化作了一尊石像,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在仰望父神所居的天宫。”
胡云川弱弱的问:“父神……父神是何许人也?”
懿泽答道:“父神是一条上古神龙,在天地混沌初开时,被所有神族共同推崇为第一位首领,所以才会被尊称为父神,我的祖先是因嫁给父神,才有了‘母神’的称谓。”
胡云川想当然的说:“那么,母神的女儿,也应该是父神的女儿了?”
懿泽摇了摇头,道:“母神之女的父亲是谁,我并不确定。但我觉得,无论是谁,都不太可能是父神。”
“为什么?”
“母神离开天宫之后,每一天都会登上山顶仰望天空,大家都所她是在等待父神来接她,可直到她死去,父神都没有出现。我想,如果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女儿,何至于绝情至此?”
胡云川听了,觉得有道理,又好奇的问:“那母神离开天宫之后,有改嫁过吗?”
懿泽道:“没有,母神终身孤寡一人,父神倒是另娶了一大堆妃子,正可谓应了那句‘痴心女子负心汉’了。”
胡云川很是不解,道:“这就怪了!母神之女不是跟父神的,离开父神之后又终身未嫁,那她的孩子是哪来的?”
懿泽轻轻笑着说:“终身未嫁的又岂止母神?你可能有所不知,在勒得海,无论是诸山之神,还是山下百姓,都是男不婚、女不嫁的。”
“啊?”胡云川大吃一惊,问:“世世代代都不婚嫁吗?”
懿泽点点头。
胡云川吃惊的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问:“那……那你们繁衍后代都是未婚生子了?那不是胡来吗?”
懿泽笑道:“哪能如你说的那样?我们虽是不婚不嫁,却终身只倾心于一人。不像你们人间,那么多讲着举案齐眉,却一夫多妻、三妻四妾,竟然还能被传为美谈?”
“我也觉得那样不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就是最好的了。”胡云川惬意的笑着,凝视着懿泽,话中暗含着另一层深意。
懿泽没有理会这句话,又往前走了几步,道:“帮我看看第二幅壁画吧!”
胡云川忙走了过去,看着石壁说:“左边画的还是凤尾女子,看着有点像你方才说的那个什么母神之女,不知道是不是!”
懿泽道:“十有八九是。”
“你怎么知道?”
“我方才就在想,这里的壁画,多半是用来记载历史的。母神死后,勒得海诸神又尊母神之女坤夏为第二位女君。后来,坤夏的女儿比较多,因此定下族规,以后每一代都由长女继任女君之位。在凡间,母神的所有后人都被称作格姆女神,但格姆女神众多,不可能每一位都被记下来,能被记载的,也只能是女君了。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就是一个‘历史长廊’,左边所刻的,是勒得海历代女君,右边与每一位女君画像相对的小画,描绘的就是这位女君的生平事迹。”
胡云川“哦”了一声,又去看第二位女君画像对面的几排小图,向懿泽道:“这右边的第一幅小画,是一条龙飞到了勒得海上,自取一眼,掷于水中;第二幅是女君双手托起龙骨,她面前有个人拿着一个卷轴,正在说话;第三幅是有个人正在睡觉,女君手持龙锡杖,站在这个睡着的人身旁;第四幅是女君展出巨大的翅膀,挡住了一大股洪水,她身后许多被保护的人感动涕零;第五幅是女君盘腿坐着,她旁边站了六个姑娘,女君将龙锡杖交给了其中一位姑娘;第六幅是女神独坐在一个洞中。”
懿泽认真的听完,似有所悟的说:“我以前听长辈们说过,梦龙将口中所衔的龙珠丢进了勒得海,如今看来是误传,抛入海中的其实是梦龙的眼珠。”
胡云川听了,看着石壁上关于第二位女君的六幅小画,半糊涂半明白的问:“梦龙?是这上面第一幅画里的龙吗?”
懿泽点点头,答道:“不错,梦龙是父神的坐骑,与母神应当是熟识的。梦龙在母神死后竟然自剜一目融入母神的泪水之中,可见其于母神情深义重。”
“这事还真是匪夷所思,父神的坐骑如此眷恋着母神,父神都不见得为母神之死伤感多深,悲哀啊!”胡云川感慨着,哀叹连连。
懿泽道:“梦龙见证了父神和母神从相知相爱到反目成仇的全部故事,当然感触颇深。我听说母神仙逝之后没多久,梦龙也就气绝了。你方才所见的第二幅画讲的便是父神派人将梦龙之骨所化的龙锡杖送到了格姆山,交给了第二位女君,并且封勒得海诸神为梦神。”
胡云川问:“梦神是个什么官职?”
懿泽答道:“梦神就是可以操控凡人梦境的神,第三幅画便是女君正在潜入一个人的睡梦之中。”
“原来如此。”
懿泽又说:“第四幅讲的应该是女君庇佑山下百姓的事,第五幅是传位于长女,第六幅是女君在女神洞化作了一尊石像,也就是死去。”
胡云川闷闷的问:“为什么她们死去就会化作石像呢?”
懿泽摇了摇头,道:“自母神在格姆山顶化作了一尊石像之后,石化——似乎就成了每一位格姆女神的宿命,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梦神族中没有一个人知道。”
懿泽继续往前走,胡云川跟着,他们到了第三位女君画像前,正是他们最先看到的那一幅壁画。肖像壁画对面小画的内容,除了女君帮助凡人的画面之外,最末依然是传位长女、石化。
再往前看,第四位、第五位……一直到第十五位女君,大多小画讲的都是女君庇佑、帮助凡人的事,偶有一些走入凡人梦境的画面,也基本都是美梦。结末无一例外都是传位、石化。
懿泽不禁感叹道:“原来山下村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先人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世世代代都守护着一方的安康,可惜,我却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
胡云川安慰一般的笑道:“你都说了,前世你只活了几岁,哪里来得及做什么?”
懿泽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第十六位女君的画像前。她记得,前世,勒得海诸神称她的母亲丹阳为第十七世女君,那么第十六世女君应该就是她的祖母茱洛了。茱洛的生平事迹,是懿泽最想知道的事,若非茱洛离开勒得海、在人间遇害,丹阳也不会被关押天牢,也就不会有懿泽这一世的人间之行。
懿泽正要让胡云川描绘壁画上茱洛的生平事迹,还未开口,就听到胡云川的声音:“奇怪,这第十六幅,只有左面墙上的大壁画,是女君的形貌,右面墙上什么都没有!”
懿泽忙伸手去摸右面墙,果然石面光滑,没有一丁点雕刻过的痕迹。
胡云川往前两步,又探头看,向懿泽道:“好像前面再也没有画了,这就是最后一幅了!”
懿泽沉思,历史长廊上没有丹阳,是因为丹阳的一生还没有结束,生平事迹当然还不能被记叙在石壁上。可是茱洛早已不在,为什么会只有形貌之画,而没有生平事迹呢?她想,最合理的答案应该是,勒得海的所有神族、包括丹阳在内,全都无法得知茱洛的生平事迹。
茱洛离开勒得海之后,在人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就能死于凡人之手?这在懿泽前世就是一个迷,现在也依然是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