滢露笑道:“东来阁那边的人一向口风紧的很,很少在外面提里面的事,我只知道两位小贝勒在芜蔓居时的状况。
“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福晋待他们如何?”胡嫱生怕滢露不愿意,忙称赞道:“姐姐是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人,也是这府里最有资历的人,要想打听一件事一定不难。”
听到胡嫱这么说,滢露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格格抬举我了,再有资历,我也还是个下人,哪敢僭越?再说了,格格好不容易生下女儿,才有了点地位,万福晋的手段,你都是知道的,何必去招惹她呢?”
先前胡嫱被懿泽压制欺凌,望雀楼的婢女仆从全部被调走,永琪因为怕懿泽生气,不敢擅自给胡嫱增添佣人,只将自己身边信任的滢露派到胡嫱身边照料一二。胡嫱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从不敢把自己当主子看待、也不敢把滢露当下人看待,因此一直称滢露为“姐姐”,并尽可能的自食其力。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胡嫱生产,根据宗室的惯例,才给胡嫱配备了奶娘嬷嬷等人手。这样胡嫱才活得像个主子,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也正是如此,胡嫱和滢露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二人相处,滢露深知胡嫱为人懦弱胆小却心思缜密,倍受永琪怜惜之情,也不敢轻视胡嫱,日子久了,也有些真情可言,因此才有今日的相劝。
当下胡嫱听了滢露的劝告,又想着孟冬的期望、她与懿泽的过去种种,左右为难,一夜不曾好好入睡,到了次日晨起,滢露进来服侍。胡嫱坐起,拉住滢露的手,又央求道:“姐姐,你能不能去帮我打听一下两位小贝勒的情况,就悄悄的跟底下人问问,福晋应该不会知道。”
滢露笑问:“格格为何突然对这件事有兴趣呢?”
胡嫱答道:“有人告诉我,绵偲不太好照顾,福晋有点厌倦了,我怕那孩子出事。”
“跟格格说这些话的人,是四福晋吧?”
胡嫱只好点点头。
滢露在胡嫱的床边坐下,笑着问:“格格知道我是这府里跟王爷最久的人,那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多年都默默无闻,像不存在一样吗?”
胡嫱摇了摇头。
“我跟格格说点王爷早些年在阿哥所的事吧,格格在宫中时,应该听说过王爷生性特爱管闲事,而且多半管的都是宫女的事,你知道这里面的由头吗?”
胡嫱又摇了摇头。
滢露讲述道:“起初是因为王爷偶然看到有些宫人受到了不公待遇,看不过去,就要主持公道,让下等人也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几次救人于危难之中。那些人自然感激王爷,这事就在私底下传开了,后来宫人们但凡有了麻烦,个个都想找王爷求助,王爷倒是乐此不疲,只要办得到的都不推脱,就在后宫有了‘救世主’的名号。可宫人太多了,琐事也太多了,天天都有人来找王爷,更可笑的是,在王爷到了适婚年纪后,竟然有些样貌尚可的宫女,想以此牵线勾搭王爷,自行制造出来一些‘麻烦’来找王爷‘求助’,王爷怜香惜玉惯了,来者不拒,几乎忙不过来,总也被‘麻烦’牵着鼻子走,宫人们背地里又给他起了外号叫‘护花使者’。我心里生气,就自作主张,尽可能替王爷拦下那些慕名而来求助的人,这倒好,有一次差点耽误了王爷救一个宫女的命,王爷后来狠狠的斥责了我。你知道,王爷是个脾气好极了的人,很少训斥人,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发火,我心里不服气,就很厌恶那个宫女,还捉弄过她一次,你知道那个宫女是谁吗?”
胡嫱瞪大了眼睛,她很好奇这个答案。
“那个宫女后来成为了王爷的发妻,就是索福晋。”滢露笑问:“现在,你知道我资历深,却假装不存在的原因了吧?”
胡嫱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滢露又说:“也许索福晋早就把我当年的过失给忘了,但是她毕竟做了我的主子,我哪能不夹着尾巴做人呢?索福晋虽然强势,却从不斤斤计较,得罪了也还有转圜的余地。可万福晋就不同了,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手段又毒,府里下人都很怕她。你没发现,自从万福晋当家后,府里比以前规矩多了吗?因为大家都知道万福晋惹不起!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格格已经得罪索福晋,切不能再得罪万福晋了!”
“你说的这些,我何不明白?”胡嫱苦笑着,道:“我哥的死,我已经够隐忍了,我失去了至亲,却成就了她的‘功劳’,现在我的一餐一茶还都等她分配,我真的忍的好难受!”
滢露安慰道:“我知道格格这些年活得憋屈,可你会有出头之日的!外面哪个人看不出来,咱们王爷是皇上心目中的储君!我伺候王爷多年,看的最明白,王爷虽然怜香惜玉,眼光却高的很,他能放到心坎上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索福晋,一个就是格格你。现在有皇上做主,万福晋才凌驾在你们头上,等有一天咱们王爷当了皇帝,一定会立索福晋为后,封你为贵妃,到时候,你也是一宫主位,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不……不……”胡嫱拼命的摇着头,满面愁容的说:“我不要他当皇帝,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滢露不解的问:“格格你说什么傻话呢?”
胡嫱又拉住了滢露的手,央求道:“姐姐,你就去帮我打听打听吧!好不好?”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想坚持?”滢露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就算我打听到两位小贝勒的事,你预备如何?”
胡嫱答道:“如果福晋对他们不好,我一定要说服王爷,把他们接过来,由我来照顾。”
滢露笑道:“格格你傻呀!你是汉人,又没有靠山,就算抚养了世子也做不了皇后。再说了,万福晋会允许你接走孩子吗?那是不可能的!”
“我想抚养他们,不是为了做皇后,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胡嫱的眼泪又顺流而下,悲叹道:“孟冬姐姐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绵脩的死,是我们三个心中共同的伤,这种感觉,在做了母亲之后会愈发强烈。不管凶手是谁,或者那只是个偶然,但绵脩终究是因我的马车进府才惨死马蹄下的,让我的大喜之日变成了他年年的祭日。我真的好心痛!”
滢露听了,十分动容,只好点头表示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