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谁?”

可问了‘谁’之后,又立马反应过来,

“你爹?”

“嗯,我爹,他看到我时,并没有不管我,相反,他很是激动,只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容不得他和我相认,他只好把我安排在外面,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并祈求我的原谅,二哥,你说我能原谅他吗?”

林子豪直视着兰二壮的眼睛,虽然眼睛里还有淡淡的红丝,却目光清明。

能原谅他吗?一边求着让自己原谅他,接受他,一边跟别的女人和孩子过着幸福的日子,连喊自己一声儿子都得躲躲藏藏的,这样的父亲,应该原谅他吗?可是,有些对错,没法分明,那个人是自己在这个世上,拥有着血缘的至亲,是给了自己生命的人,没法埋怨也没法忘记,林子豪并不想要个答案,只是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些纠结而已,

“他当初落难到我们村子的时候,被我外祖救了,我外祖是怎么对他的,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着,惯着,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在我家住的这十几年,外祖就没让他下过地,家里的活也没让他伸过手,娶我娘也不是我外祖家逼的,是他自愿娶的,他说他想要报答我外祖的救命之恩,也喜欢我娘温柔贤淑的品性,但最后呢,在我十岁,我外祖刚刚去世的时候,他说想要去找寻他的亲人,带着我们全家的积蓄,一去不回了。”

有些伤不能提,以为不提就已经忘记了、不痛了,却不想,在再一次提及的时候,那痛来得更加的迅捷而猛烈。

“他根本就没有亲人在世了,他哪怕是曾经有亲人在,而他去寻找了,我都能原谅他,可他根本就没有亲人还活着,当初他家是因为勾结了不该勾结的人,站错了队伍,而导致了满门抄斩,他因为有事外出,幸运地逃过了一劫,不然,你以为他会老老实实地呆在我家十几年,他是在等待着时机,伺机而动,他在等着京城的人在时间的长河里,模糊了对他们一家的记忆,而他再以全新的姿态,重新地站到人前,他是真真切切地抛弃了我娘,抛弃了我,抛弃了我们这个家,在我娘因为外祖去世病重的时候,在我弱小无助的时候,在我们这个家没了主心骨的时候,他走得毫不犹豫,也毫无留恋。”

林子豪的双眼几乎失焦,那样的爹爹,让他情何以堪,

“子豪,咱不想了,也不说了,睡一觉,等明天一起床,阳光把这一切的阴霾都晒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要过的日子,全新的日子,那些过去,全都过去了,再也不在了。”

兰二壮真的担心,再继续说下去,林子豪会不会崩溃,那样的爹爹,让一向自强的汉子,如何接受。

“二哥,既然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隐瞒你,想要让你了解我所经历的这十年,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找个人倾诉,我所走过的这十年,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都尝试过了,我却不失望,真的,你别替我担心,我是真的不失望,正是因为有了这十年的经历,才让我看清了这个人世间,并不全都是光明和美好,还有很多阴暗和丑陋,才使我懂得了,有些怜悯,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造就的,没有人应该为你的人生负责,哪怕是你的爹娘,你的兄妹,你的人生,只能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如果你交出了你的主导权,那一刻,你的人生就已经满盘皆输。”

看到兰二壮抓着自己的手不放松,林子豪抽出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给了他足够的安慰,兰二壮听了林子豪这么说,也就不再拦着他了,决定静静地听他说完下面的故事,对,就是故事,把这一段当成故事听,然后,帮他把美好的刻在心间,让丑陋的随风飘散,人生也不过就是取舍之间,是爷们就应该顶天立地。

“不管他人品怎么样,却不得不说他很聪明,在读书这方面,他还是有着一定的天赋的,在家里的时候,外祖不用他下田,他就一直保持着温书的习惯,我娘也不用他帮着干家里的活儿,在家里他就总是抱着书本看,虽然没有上过附近的私塾,也没有找个老师傅教他,但他却是很用功,大概是有着从前在家里学习的底子,他学完了一本又本的书,写完了一撂又一撂的纸。”

只是这样说着,林子豪都有点咬牙切齿,那些书本可都是家里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这个白眼狼用着家里的,吃着家里的,竟然没有一点负担,更可恨的是,他除了教会了自己写林子豪三个字,再也没有教过自己其它的了,自己可是他的亲儿子,在这个年代,读过书的人和没读过书的人,那社会地位可是千差万别的,士、农、工、商,士可是排在第一位,有了学识才有可能走上仕途,而自己一旦有了学识,就有可能更上一步,也就有可能再次和他相见,可见,他是在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要跟这个家一刀两断的。

一个能狠下心来,抛妻弃子搏前程的人,能有一颗怎样的心呢,想来,他心中只有他自己,再没了别人,

“去了京都,参加了一系列的考试,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并没有人查他的出身、籍贯,正常的考试都是应该从家乡开始的,从会试开始才会去省城、去京里,但他从童生试开始一直到会试、殿试,都是在京城参加的,而且一路走的顺风顺水,最终在殿试的时候,拿了个第十名,虽然是最末了,但那终归是皇上钦点的,想要攀上他的人也不是没有,在他想要去个好点的衙门口,却求救无门时,他现在的夫人家里向他伸出了援手,于是,他忘了他的结发妻子,忘了他十岁多的儿子,也忘了曾经救过他的外祖,他忘了做人的根本,忘了做人该保有的一切,只要了那尘世浮华中的荣华富贵,他娶了这位正四品大员的女儿,而他则在他们家的帮助下,顺利地进入了翰林院,二哥你大概不懂得,在翰林院如果发展的好的话,是有可能进内阁的,也就是直接进入了国家的统治中心,那可不是一般的贫寒学子能进的地儿,可他进得很是理所当然,冲着他的学识,我赞一声,冲着他的人品,我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