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说:“那日去牢中,最可惜的就是忘了带一坛酒去,大人今天是为我圆了一番遗憾。”
尚原朗声笑起来:“来来来,不说那些虚话了,我们来玩行酒令。”
“不不不,我们来划拳吧!”对行酒令,沈洛是拒绝的。就他那个文化水平,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云成弦笑着摇头:“划拳也好,我们不要这么文绉绉的。”照顾着沈洛的面子。
尚夫人坐陪一会儿,起身告辞,去厨房看看宴席置办得如何了。
酒过三巡,气氛热闹起来。
沈洛喝过酒,话茬子就打开了,他拉着衡玉和云成弦,兴致勃勃说起他们是如何想办法营救尚原的。
这样的话衡玉已经听沈洛说了不下三遍,她有些走神,注意到尚原好像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侧头看过去。
只见尚原正斜倚藤椅,抱着酒杯含笑听他们说话,目光似乎是落在他们身上,又似乎是透过他们在追忆某些人,神情温和。
注意到衡玉打量的目光,尚原斜移视线,朝她举起杯中美酒,认
真敬了她一杯酒,又像是在敬那段绝无回头可能的岁月。
敬少年干净剔透,意气风发,肆意轻狂。
敬他们还未被岁月蹉跎世事打磨,仍觉得世事皆可挽,未发现人力有时穷。
敬他们正处在最好的年华。
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尚原加入沈洛他们聊天的行列,说起他年少时的那些好友。他们也曾经醉酒高歌,怒骂当朝时局,呵斥贪官污吏,击鼓只为百姓鸣冤。
沈洛听得颇为神往,兴致冲冲问道:“尚大人,你那些好友现在都如何了?”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官运亨达。”尚原说。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尚原早已孑然一身,被困刑部牢房时朝中没有一个人敢豁出去为他奔走,答案其实已经十分明显,但他看着沈洛,看着沈洛眼里的期待,以无比肯定的语气道:“闲时饮酒。”
这个答案,只有沈洛这个傻子相信了。
看着他那乐呵的模样,已经半醉的云成弦抬手抚额。这种一根筋的人最容易在官场上吃亏,吃小亏还好,他祖父能为他兜着,但若是吃了大亏呢?不行不行,日后自己得多照看点,千万不能让沈洛有吃大亏的机会。
到最后,云成弦和沈洛两个人被尚府下人架上了马车,衡玉站在马车旁与尚原道别:“今天实在是叨扰大人了。”
尚原摇头:“和三位小友一块儿饮酒,我心情很愉悦。”
衡玉轻笑,问:“大人打算何时离京?”
“三日后。”
“离京后打算做些什么?”
“云游四方,做一闲云野鹤。如果朝堂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兴许我会回来。”
“这朝堂怎么可能用不到大人。”衡玉行一礼,“大人且先自在几年。”
听出了衡玉话中的隐喻,尚原眸光微煟他的视线落在衡玉身上:“我的眼光的确没有错,希望密阁能在你的手里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不要让它折于党派内斗,它本是针对大周的一柄绝世妖刀。”
“我都知晓的。大人放心,我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
尚原颔首,两手展袖高举到额前交叠,缓缓俯下身子向衡玉
行一大礼。
他立于雪地之间,苍茫天地,青袍长立:“愿诸位,前路珍重。”
三日后,尚原一家离京。沈洛和云成弦因为正在当值,没办法相送,只有衡玉来了,她没有与尚原多说什么,该说的,那天饮酒的时候都说过了,只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递了个食盒给他们:“里面是一些易克化的糕点,是我命厨下专门为老夫人准备的。”
“有心了。”尚原接过食盒。
马车上路,尚夫人打开食盒,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食盒里安静躺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以及一封书信。
——买酒钱。
铁画银钩,龙飞凤舞。
端的是好字好风骨。
“这字可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尚原微微一笑,眼里蕴着柔和的光芒,“往日果然都是在藏锋啊。”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时】结束了,下章开启朝堂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