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回不到过去。
“有些事,有些道理,该让他知道的,还是得让他知道。”南柚了眼天色,太阳已经彻底跃上了天穹,她被耀目的暖光刺得微微眯起眼睛,拿手背挡了一下,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母亲一件事。”
流枘的心几乎霎时提了起来。
南柚着她,浅地扯动了下唇角:“我找到他了。”
“右右,你……”流枘有些惊讶地站起来,几乎是直觉一般,她问:“是孚祗吗?”
南柚轻轻点了下头,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些真情实意的暖意,“其中曲折,具体经过,等我下回再同母亲细说。”
流枘万万没想到山穷水尽之后,还留有一线余地,反应过来后,连着道了几声好。
“在此之前,我要离宫几日。”南柚转身,着这方小院,着在阳光下转圈圈捉青绿色蚱蜢的南胥,没等流枘发问,便自己回答了:“去衡州,古战场。”
流枘大惊失色,她才要劝说,便听南柚道:“他在那里,朱厌伯伯也在那里。”
“我坐到如今的位置,拥有不俗的修为,唯一所愿,便是能尽我所能护住我所在意的,便是护不住,能同危难,共风雨,也是幸事。”
“更何况,我也是六界灵的一员,我有那个能力,我能上战场,我能保护我的臣民,我为什么不去。”
“可那太危险了。”流枘焦急道:“那是真正吃人的地方,洪荒时期,远古时期,两次爆发在衡州的大战,似你这样的领域境死了几乎七成。”
“母亲。”南柚道:“这是我的意愿。”
流枘一时语塞,半晌,她妥协一般地挥了挥手掌,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母亲不阻拦你,但在战争中,也千万要注重保护好自己。”
“完完整整地去,也要完完整整地回。”流枘拉着南柚的手,了一遍又一遍。
“母亲。”南柚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我未与邪族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会发什么,若是有个什么万一,还请母亲答应我几件事。”
流枘握着她手掌的力道重了些,她缓了缓,才道:“你说,右右,你说,母亲听着。”
“我若是发生意外,星界才经君王更迭,必现内乱,星界的那帮老臣定会拥先王再登王位,母亲与胥胥,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身边的那些从侍,劳母亲出面,将他们遣散,若是有愿意继续在星界出力的,就留下来,好生培养,假以时日,他们必定成为星界的中流砥柱,肱骨之臣。他们跟在我身边许久,为我做过不少事,别让人薄待了他们。”
“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二哥哥。”南柚拉着流枘,坐回长亭中描着红漆的凳子上,道:“妖族那边,嫡系当政,流熙绝无可能跟他相安无事相处,妖族不是他的容身之处。二哥哥才能出众,修为不俗,身负皇脉,我已写下旨意,盖上星主印,让他当星界唯一一位异性王,并且将王军指挥令和调动西南大军的兵符都留给了他,母亲到时,去我书房中拿出旨意,宣读一遍即可。”
“他若是喜欢住在星界,便留在星界,若是想跟狻猊他们一起住在深渊,便住在深渊,唯独他手中的兵权,任何人都不能动。”
她与流枘对视,慢吞吞地吐字:“母亲,二哥哥待我好,我不希望有人拿他的身世说事,也不希望有谁能欺负到他头上去。”
这话中的意有所指,流枘焉能不懂。
流枘想说“你父君他,还未糊涂到如此境地”,可这些话,开口便跟嘲讽似的,带着扎人的意味,她便不说了,只是点头。
临走,南柚将南胥招到跟前,用沾着温水的毛巾一点点擦他额角闹出来的汗珠,一边道:“日后要听夫子的话,要好好念书修炼。”
南胥应比什么都快。
南柚不由莞尔。
日上三竿,南柚起身准备回昭芙院。
流枘眼里酸涩,又觉落泪不吉利,逼得眼眶都红了,也还是撑着笑,她将人送到院门口,突然又喊了她一声。
“右右,临行前,你要不要去一趟庆辉殿。”
庆辉殿中,住着星主。
他纵然千不好万不好,曾经也是一位愿意放弃自己的寿命给未出世女儿的父亲。
南柚顿了一下,半晌后,道:“我不去了。”
“若是我回不来,你就告诉他,让他以后,对胥胥好点,不要再像对我一样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她当着诸多人的面,跪下求他,而他一心为清漾出气,急着捉拿孚祗,逼他赴死的场景。
那一日,她脑海中所有关于父亲的美好词汇和幻想,碎成了一面掉在地面的镜,此后再怎么拼凑,也都是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