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哲威这才瞪着柴令武训斥道:“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你也不是愚笨无知的稚龄童子了,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什么话不能人前说,难道心中一点计较也无?人前乱语,你是想让着谯国公府上上下下都随着你一同陪葬还是怎地?!”
柴令武被训斥得一张脸通红,又气又怒,但是长兄如父,却也不敢反驳,只得忍着脾气,赌气道:“是是是,兄长教训得是,小弟愚笨无知,自寻死路行了吧?荆王殿下让吾传话于你,说是想与你私底下相见,有要事相商。”
柴哲威蹙眉,不悦道:“这等时候,太子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与关陇各家,居然不知避讳,反而急着相见,简直不知所谓!非是为兄说你,无论在谁的面前,也无需唯唯诺诺,要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如今关中军备空虚,唯有为兄与房俊的左右屯卫算是两支齐编满员的军队,无论那些人想要做什么,都只能求到咱们的门下。咱们也别说心想着谁,待价而沽而已。自己把自己看扁了,还有谁能那咱们当一回事儿?”
他简直气得发疯。
眼下这等时候,即便是被陛下授予监国之权的太子殿下都急于拉拢自己,足见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可这个蠢弟弟偏偏根本对自家的力量一无所知,人家说是要私底下相会,便颠儿颠儿的跑回来传话。
这混账难道不知道有些时候他这个柴家的家主是不能轻易表态的,而柴家所有的态度最好是通过他柴令武这个皇帝的女婿去表露更为妥当?
真真是酒囊饭袋啊,除去提笼架鸟、斗鸡走狗,简直一无是处。
他心中不爽,柴令武还一肚子委屈呢,不忿道:“这怎是吾之过错?当初兄长命吾与荆王近亲,荆王若是有何要事,要吾从中联络。荆王那人嚣张跋扈,他想见兄长,又岂是吾从中说几句就能罢休?如今荆王那边咄咄逼人,兄长却自以为是,将吾夹在中间两头作难。罢了罢了,这等差事吾是办不好的,谁爱干谁干,吾不伺候了!”
言罢,猛地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书房,“砰”的一声将房门狠狠关上,扬长而去。
书房里,柴哲威差点气得倒仰,一挥手将茶几上的茶壶茶碗扫落在地,
“丁零当啷”碎了一地,吓得门外伺候的侍女战战兢兢缩成一团,唯恐兄弟吵架、殃及池鱼。
柴哲威发了一通脾气,坐了半天,火气渐渐消散,喊来侍女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又重新沏了一壶茶,一个人坐在书房当中一边饮茶,一边思忖眼下长安的局势,以及将来何去何从。
待价而沽,这就是他目前的立场。
别说什么忠诚仁义,在储位之争这件事上,哪里有什么公平正义?胜,自然是从龙之功,大权在握权倾朝野。败,也未必就是明正典刑、阖家灭族。毕竟柴家可是功勋之族,自己的母亲更是跟随李二陛下打天下的平阳昭公主。
且不说李二陛下是否能够狠得下心将柴家阖族杀尽,就算他想这么干,还得问问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答不答应。
“三娘子”的威名至今仍在民间流传,平阳昭公主长安起兵、以女流之身打下关中迎接高祖皇帝入主长安的功勋,依旧口口相传,天下皆知。
胜败之间,所得之利益不成比例。而胜败之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同样天壤之别。
这等买卖谁不会做呢?
除去太子,无论是跟随关陇贵族扶持晋王,亦或是站在荆王那一边,所获得的收益都是极其丰厚的,是因为太子根本不需要他,就算自己腆着脸以附于骥尾,到时候太子登基,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爵位依然是人臣之极致,升无可升。权力有李绩、房俊、马周等人把持,哪里轮得到自己?
唯有站在荆王或者晋王那一边,才能利益最大化。
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看好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先是魏王夺嫡,后是晋王争储,其间又有吴王也曾纷纷扰扰了一阵子,足以见得李二陛下对于太子是如何的不待见……
只不过若是当真不理会荆王,似乎也不大妥当。
李元景其人气量狭窄、喜好猜忌,自己一旦避而不见,说不定这人会认为他是在刻意的划清界限,万一心生猜忌,认为自己未能与他同心同德,那就在合作之间蒙上了一层阴影,隐患太大。
万一荆王成事,那自己的损失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