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道:“多谢殿下挂念,殿下洪福齐天,庇佑微臣,固然此行艰险,却毫发无伤。”
李承乾重重吐出口气,让两人入座,这才唏嘘道:“当时听闻长孙无忌连续派遣族中精锐骑兵前往商於古道欲截杀二郎,孤坐卧不宁、寝食难安,现在见到二郎无恙,才算是放下心。”
此言绝非做作,他是真心关切房俊之安危,于公于私,房俊都算是他最为亲密的“战友”,某种程度已经超越了臣子的范畴,房俊是死是活不仅仅在于玄武门外的右屯卫、安西军以及吐蕃胡骑能够拼死力战,确保玄武门不失,甚至关乎他这个太子对于东宫的掌控。
房俊笑道:“微臣感激涕零,不过区区乌合之众,焉能伤到微臣分毫?长孙无忌太过于想当然了。”
李承乾欣然颔首,正欲问他李绩那边是何反应,一旁的萧瑀已经阴沉着脸,开口叱责道:“简直胡闹!若非你自作主张袭杀长孙安业,激怒长孙无忌,又如何能够遭受此等凶险?说到底,还是你行事过于恣意,不曾考虑后果鲁莽所至!你自己遭遇凶险倒也罢了,如今导致长孙无忌怒气勃发,致使和谈陷入困局,实在是罪大恶极!”
房俊蹙眉,看向萧瑀,语气毫不客气:“宋国公老糊涂了吧?那长孙安业前去说服英国公,因其先到一步,故而谁也不知其是否与英国公达成一致。某只能行此下策,予以袭杀,致使长孙无忌与英国公之间出现隔阂,纵然双方已经达成一致,亦要出现裂痕,甚至分道扬镳。为此,某接连遭遇长孙家骑兵之袭杀,幸而得殿下洪福庇佑,得以全须全尾的回到长安。为了破坏长孙无忌与英国公之联合,某奋不顾身,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只是换来宋国公一番叱责,好似坏了东宫大事一般!你这屁股到底坐在哪边?若是心向关陇,那某这就派兵护送您去对面阵营,至长孙无忌面前跪舔一番,表一表忠心,或许将来关陇兵变胜利,废黜了殿下,感念您居功至伟,将您国公之爵再提一提,敕封一个亲王之爵也说不定。”
这一番话不仅无礼,甚至歹毒,全不将萧瑀的身份地位放在眼中,嚣张至极。
萧瑀一张老脸气得快要滴出血来,一把摘下头顶幞头,放在身边,转向李承乾,跪伏于地,悲呼道:“老臣为维系帝国正朔,拥戴殿下,已然竭尽全力,虽然不敢居功,却不料居然遭受此等诽谤,心灰意懒,无颜再领袖东宫文官。恳请殿下准许老臣致仕,至此居于内重门里,再不问东宫政事。”
李承乾连忙伸手虚扶,疾声道:“宋国公岂可如此?不过是政见不同,争辩几句,二郎亦是一心为公,还请宋国公莫要计较。”
房俊在一旁冷笑道:“心中之龌蹉被某当众挑破,宋国公无言自辩,便想要亦撂挑子这等卑劣之手段胁迫太子殿下?要我说,您也别说什么居于内重门,干脆恳请殿下将你送归城内府邸,与妻儿老小一起团圆,正好也能给叛军出谋划策,岂不更好?”
萧瑀满脸怒容,抬起头,戟指怒骂:“放肆!老夫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岂能容许你这混账挑拨离间?老夫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这般不敬尊长、嚣张跋扈,简直不当人子!”
两人乃是姻亲,也曾结为同盟,但彼此利益难以协调,各自暗藏龌蹉,今日算是彻底撕破脸。
但眼下正值东宫风雨飘摇之际,动辄有倾覆之祸,东宫上下团结一致奋力抵抗叛军乃是应有之意,这个时候两人闹了矛盾,等同于使得东宫内部陷入分裂,文武双方势成水火,殊为不智。
而房俊平素固然行事嚣张,恣意妄为,却绝非这等没头脑的蠢货……很显然,眼下正在进行的乃是东宫内部的文武之争,房俊刚刚回到长安便率先发难,已经大了萧瑀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事只能再文武双方的领袖之中斗争,旁人若是参预其中,极易导致文武双方的严重对立,甚至将斗争扩大至东宫的上上下下,在此等关头,说不定便有倾覆之祸。
故而,堂中诸人都沉默着看着两人面红耳赤的争辩,尽皆缄默其口,冷眼旁观。
李承乾瞪了房俊一眼,无奈喝叱道:“你少说两句吧!宋国公古稀之年、身体孱弱,尚需为了孤之安危殚精竭虑,实乃孤之忠臣也!焉能受你这般污蔑?速速给宋国公道歉!”
他认为房俊素来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岂能在此等时候挑起争端?即便你再是不认同和谈,也不应以此等手段来抵制。再者说来,旁人或许借由文武争端来争权夺利,孤对你房俊之信任你自当心知肚明,哪里用得着这般当面发难?
而且萧瑀都七老八十了,他还能活几年?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嘛。
只要孤能够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帝之位,天下之权、军政双方,什么还不是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