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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山,偏殿内光线昏暗,不知为何李二陛下并未让人点燃灯烛,李元嘉、李君羡先后入内之时,视线一时间难以适应,几乎是两眼一抹黑的来到御座之前施礼觐见。
待到李二陛下摆手赐座,内侍奉上香茗,两人的视线才恢复正常……
李二陛下开门见山:“荆王到底是怎么死的?荆王府上下毁于一旦、阖家死绝又是怎么回事?”
李元嘉与李君羡对视一眼,后者道:“此事还是末将来说吧……”
当即将他所掌握的情况详细叙述一遍,毕竟这是他的本职工作,未能在李元景起兵反叛之前洞察其情况已是失职,若时候仍旧不曾弄明白原委,那就是犯罪。
事情也并不复杂,李元景如何居心叵测时时拜访柴哲威予以拉拢,以及率领皇族联军汇合左屯卫起兵强攻玄武门,最终被高侃率领半支右屯卫打得大败亏输,直至战败身死……
待他说完,李二陛下沉默了片刻,问道:“有何证据指明荆王谋反?是他公然宣称自立为帝,还是竖起反旗改了国号,亦或是残杀忠臣荼毒百姓?”
李君羡一愣,证据?
他都已经率兵猛攻玄武门欲杀入皇宫了,还需要什么证据?
他都没打下来太极宫,哪儿来的机会称帝?
至于竖起反旗……就算他谋反成功也必然延续大唐国祚,哪里用得着改国号?
还是李元嘉心思灵活,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忙道:“只是朝野上下皆指责荆王谋反,至于确凿之证据却并没有。”
李君羡看他一眼,恍惚有些明白。
李二陛下颔首,沉声道:“荆王乃朕之亲弟,听闻朕阵亡辽东,又适逢长孙无忌兵变,心忧宫内朕之家眷,故而欲率军入宫护卫,何来叛乱之意?外头若有人诋毁荆王声誉,摸黑皇家颜面,‘百骑司’要严厉制止,无论涉及到谁,一律严惩不怠!”
李君羡也彻底懂了,连忙应下:“末将遵旨!”
李元景到底是否叛乱兵败被杀?这并不重要,反正他都已经死了。李二陛下真正在意的是会否有人借李元景之死往他身上泼脏水,他“装死”坐视关陇兵变,很有几分诱使李元景起兵而后予以击杀的嫌疑,毕竟他有着杀兄弑弟的前科……
再者说来,李元景固然是堂堂亲王,但一下子怎么可能调集那么多的皇族军队?其中深究下去,必然牵涉众多皇室之中的亲王、嗣王、亦或郡王,一旦一个一个的揪出来,杀还是不杀?
易储即将到来之际,必先稳定皇族内部、统一口径,以此来施恩最好不过。
所以李元景绝对不能是叛乱被杀,只需寻一个理由、找一个背锅的即可……
至于荆王府阖家死绝,李君羡也搞不明白,只能不了了之。
李二陛下沉声说道:“荆王见长孙无忌发动兵变,忧心宫中太子,故而联络谯国公合兵一处,欲往玄武门营救太子。右屯卫未及分辨便出兵强攻,致使荆王兵败,卒于乱军之中。”
李元嘉与李君羡默然,既然荆王非是谋反,那么他的死就必然需要有人负责。
果然,李二陛下续道:“右屯卫敌我不分,房俊有失察之罪,但念及右屯卫于此次兵变之中表现优异、勇猛善战,房俊当时又不在军中,情有可原,故免去其右屯卫大将军之职,另选他人担任……二位以为如何?”
李君羡自是不会发表意见:“陛下应命!”
既避免了“阴谋杀害兄弟”的可能,又顺带虢夺了房俊的兵权,合情合理、一箭双雕,且各方都能接受。
李元嘉想了想,好歹房俊乃是自家小舅子,若此刻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回头那厮非得找自己麻烦……遂试探着道:“十六卫大将军关乎京畿安危,任免皆乃大事,陛下是否考虑由军机处商讨之后,再做定夺?”
除去帮着房俊试着挽回一下,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即便身为皇族,也不愿皇权无可遏制,今日一言而绝一位十六卫大将军之任免,明日便能一言而绝一位皇族之生死!
若当真生杀之权集于帝王一身,臣子之升迁罢免、深知荣辱生死皆可依照帝王心情一言而决,这往后谁还能睡得着觉?
所以他即是抗争,也是提醒。
眼下虽然朝臣们对于易储借三缄其口,但心底同情、支持东宫的却不在少数,陛下您若是表现得这般强势,恐引起朝臣之忌惮与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