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摆了摆手:“堵住晋王殿下的嘴巴!”
他倒是很能理解李治此刻的愤怒,虽然心底一直对皇位有所觊觎,但是当太宗皇帝忽然驾崩、李承乾临危即位已经造成既定事实的情况下,李治一度已经认命,即便他明知李承乾即位之后极有可能要剪除他这个对皇位有威胁的弟弟,却也无可奈何。
正是萧瑀等人给予晋王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让他在绝望之中见到一抹火光,然后如同飞蛾一般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却最终粉身碎骨、化为灰烬……
这样的背叛,自然令人切齿痛恨。
几个亲兵上前将李治的嘴巴堵上,李治兀自离岸的鱼儿一般奋力挣扎,嘴里“呜呜”有声,他愤怒、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房俊策骑上前,伸出手拍了拍李治的肩头,温言劝慰道:“何必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不顾一切发动兵变,那自然就得做好承担失败后果的准备,多想一想如何才能让陛下饶你一名吧,我可不想因为亲手将你擒获结果导致你身死从而被长乐、高阳、兕子她们几个迁怒。”
言罢转过头,下令道:“派出一队人向尉迟恭大喊‘晋王已死’,乱起军心!”
“喏!”
有校尉得令,马上组织一群平素嗓门大的兵卒,上前围着正奋力向武德殿冲杀的尉迟恭身后,扯着嗓子大吼:“晋王已死!汝等速速投降!”
百十人的吼声汇聚一处形成巨大的声浪,在风雨之中远远传开,远近皆闻。
正在奋勇冲杀的叛军顿时大乱,支撑他们血战至此的信念便是扶保晋王登基、完成太宗皇帝遗愿,如果晋王身死,那就算他们攻入武德殿废黜李承乾又有什么用处?
尉迟恭也是心中一颤,失神之下被一个校尉冷不丁一矛自撩起的裙甲下摆刺中大腿,疼得他大叫一声,挥舞马槊将那得手之后不及撤退的校尉打落马下,大声道:“大家听好,此必奸贼胡说八道,意在惑乱我军心,勿要信以为真,随我向前,直取武德殿!”
咬着牙、红着眼,兀自挥舞马槊向前冲杀。
他不是不信晋王已死,而是不敢信!
可以想见如果晋王果真阵亡,那么他尉迟恭将要面临的是何等悲惨的命运!有李治在,那么即便兵败承担罪责的第一责任人必然是李治,以尉迟恭这么多年的功勋,未必就能落得一个极端下场;可若是晋王阵亡,那么所有的责任都将有尉迟恭一人担起,蛊惑亲王谋逆、支持亲王造反、致使晋王阵亡乱军之中、惑乱整个关中、祸延河东山东江南……
不是他尉迟恭愿不愿意担的问题,而是他担不起!
被李承乾斩首可以,甚至抄家灭门也认了,但唯独“导致晋王身死”这个罪名万万不能落在他身上!他与李二陛下并肩作战多年,一同推翻李承乾、李元吉的迫害,开创贞观一朝,君臣恩德、战友情谊,可传诸于后世成为一段佳话。
若是担负了那样的罪名,他纵然一死,去九泉之下如何向太宗皇帝交待?
万死难恕其罪也!
疯了一样的尉迟恭浑然不管身后的震天叫嚷,鼓足勇力面对太子左卫率的阵地猛冲猛打,太子左卫率固然精锐,但是胜局已定的情况下面对不要命的尉迟恭,自然被打得狼狈至极、节节败退。
这时候后边又传来叫喊——
“萧瑀、崔信已经率领山东私军投降,正被押解出城接受卫公看管!”
“大局已定,尉迟恭速速放下武器,勿要负隅顽抗!”
喊声响彻武德门与武德殿之间空旷的广场上,叛军彻底慌乱,即便尉迟恭连连怒声呵斥,却也难以震慑混乱、稳定军心。晋王死活,其实对于候卫将士并不是那么直观,他们都是跟随尉迟恭多年的老部下,眼中只有军令、唯命是从,尉迟恭让他们干什么那就干什么,晋王死活、皇位谁属,他们还不能清晰认知,但萧瑀、崔信投降,后果便是他们这支突进至武德殿咫尺之遥的军队已经成为一支孤军。
再加上李道宗战败被俘,入城之时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十余万大军,现在仅剩下他们这几千人……
即便攻陷武德殿又能如何?
一切的拼搏已经没有了意义。
尉迟恭持槊仰天,喟然长叹,时不我与,如之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