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着祖上的战功,继承了小小一男爵,并未当官,倚仗家族传承的盐圭(朝廷允许制盐贩盐的专卖凭证),享有食盐专卖权,富庶殷实、乐善好施,对妖族同胞格外关照。
他早年间便立志,要在自己的小小封地上,建立一片妖的国度,有独立的法制和道德体系,人人安居乐业、与人为善、好好修行。
在他的理想国里,妖不作恶,更不自卑,人类可以进入、通行、做买卖,但不接受独身定居,除非与当地的妖结为夫妻。
从此,妖有妖的世界,自治而和谐,不受歧视、误解和迫害。
可惜,几百年了,依旧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程爵爷不卑不亢地说:“城隍爷怎可不分好歹、滥杀无辜?三犊子分明是惩恶扬善,人也不是他亲手杀的。那人被打死后,无家人认领,连官府都懒得花钱将之安葬,不过是一具连弃尸。三犊子偷着吃他,完全是本着勤俭节约、浪费可耻的美德。这样也不行吗?”
远界心说:“‘勤俭节约、浪费可耻’八个字还能这么用啊!这位爵爷的觉悟真让人无话可说。”
韦兴海义正辞严道:“吃人关乎原则,宁枉勿纵!此人之死,纵使非三犊子亲手所为,也是因他而起,妖害人命,罪该万死。”说罢,又要扬手行刑。
程爵爷飞身而起,从九楼一路奔下,如一道疾驰的雷电,带着隆隆的音爆声连下七层回旋曲折的楼梯,来到二楼韦兴海的跟前,抓住他的手,把九楼的城隍爷真身都看呆了。
“城隍爷且慢!妖亦有道,善行可嘉,且不说后来吃了那人尸体,单论他为那六口之家打抱不平,不是好人好事、为妖楷模吗?有多少枉为人者、自称侠者,尚且做不到如此义勇。老爷加罪于好妖,岂不是寒了妖心,今后谁还敢除暴安良?”
韦兴海甩开他的手,不屑地一笑,“说什么除暴安良?他除的是什么暴?朝廷税吏是暴吗?纳税光荣,岂容你信口污蔑?他安的是什么良?不过抗税之刁民耳!爵爷须谨记,谨遵王法,才是良民。我今日杀鸡儆猴,就是不能让你们这么干!”
程爵爷又一飞身,来到三犊子身前,全力将其护住,抵抗韦兴海手上的怪力。
三犊子泪下,“爵爷待我如师如父,我三犊子感激不尽。可惜报是报不了了,你放开我,让我死了,免得连累爵爷。”
“这叫什么话?三犊子,你我多年兄弟,你这样的妖都落不到个好下场,这王法、天条,还有什么可遵奉的?世道不善,当被踏平!只恨我也是个弱鸡,主持不了哪怕一点公道!”
“爵爷,你是个好鸡、好友、好师长!我等支持你!”
“对!程爵爷为人、为妖都做了一辈子好事,千年前打鸣,成妖之后行善,上天也挑不出你哪里有一点做得不对。你要护三犊子,我们都跟你护犊子!”
二楼的人齐刷刷起立,挡在三犊子和程爵爷面前,三十多人拼尽全力抱住他两个,不让三犊子被吸入那陷阱一般的仙境。
“就凭你们?”九楼的韦兴海真身说着,化作一缕青烟,飞下二楼,进入其分身之中,大手一招,力增百倍,几乎要把所有人和三犊子粘在一起的人都悬空提起来。
三楼至九楼的其他人提心吊胆,捏一把汗,但无人敢动。
“都不懂规矩的话,本尊可不介意把你们都化作我大殿的粪土。土地、龙王、财神,在场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程爵爷见状不妙,爆发一声鸡鸣,嘹亮得震人心魄,即刻松开三犊子,一步冲回到韦兴海面前,悍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