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戴王山不是简单人物,我放心不下。”
姜小乙惭愧道:“是我托大了……”
肖宗镜忽然问道:“你家中父母兄弟几人?”
姜小乙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答道:“回大人,我是孤儿,没有父母兄弟。”
“那就好。”
“……啊?”
肖宗镜:“你今日得罪了戴王山,此人心肠凶狠,手段毒辣,尤其喜欢向人亲眷下手。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害怕,他既认定你是我的人,就不会轻易出手。”
姜小乙道:“可我也不是大人的手下,这能骗他多久?”
肖宗镜沉思道:“没错,戴王山不是肯吃亏的人,你在他眼皮下面骗了他,他定要讨回来。密狱眼线遍布全国,他又见了你真容,知道你的本事,若真想挖你的根,总会有破绽的。”
姜小乙心中戚戚,被那活阎王盯上,这可如何是好。
肖宗镜:“你是为了帮我才惹上这个麻烦,此事责任在我。”
姜小乙:“不能这样说,江湖行走自负盈亏,是我心甘情愿出手,怪不得大人。”
肖宗镜笑了笑,道:“姑娘高义,令人钦佩。”他思索片刻,又道:“我知江湖人大多恣意潇洒,不喜束缚,但现下情况特殊,你年纪轻轻,若只因帮了我便惹祸上身,甚至暗遭毒手,我必不能心安。”
山间月光亮得惊人,肖宗镜的话,就如同身旁的冰河一样,明明有声,又像无声。
肖宗镜觉得,自己也是鬼使神差才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可愿随我回京?”
姜小乙又愣了。
肖宗镜:“密狱对侍卫营颇有几分忌惮,有我在,戴王山不敢乱来。而且我们现在确实也缺人手,你有奇才傍身,若肯加入,于侍卫营而言也是如虎添翼。”
姜小乙听他说到“侍卫营”,忽然想起自己在哪听过“肖宗镜”这个名字了。
大概一年前,江州孟县县令黄标通匪,被大将军杨亥抓获,送天京受审。这位黄县令平日为人豪爽,结交了许多江湖朋友,而且他的夫人是有名的富商之女,在黑市下重金雇人救夫。不少江湖人都想出头,摸到天京城外准备劫囚。结果囚车还没到呢,他们就无声无息折了十几名高手,人间蒸发一般,连尸骨都找不到。
最后营救之事不了了之,黄县令被当街斩首。
当时所有江湖人都在传,这事是十殿阎罗做的。姜小乙跟达七玩牌赌钱,达七输给她不少银子,耍赖不想给,就以此秘密相抵。他告诉她这不是密狱干的,而是皇城侍卫营干的。侍卫营是另一个朝廷组织,主要任务是守卫皇城,监督官场,直接效命于永祥帝,不常在江湖走动。他们当家的叫肖宗镜,副手是小安王。
那时姜小乙只当达七在赖账,也没当回事。
肖宗镜还在邀约,姜小乙内心颇为起伏。
这一天太漫长了,风起云涌,天翻地覆,眨眨眼间,好像一切都变了。
风裹着他的声他的影,拂过她的脸颊,还是熟悉的山野清香。
姜小乙脑海里莫名其妙,又浮现出春园真人后半段的嘱咐来——
“……若真遇到高人,你也不用害怕。所谓机运相伴,你遇到他们之日,正是游历开始之时。只要你守住本性,随心而行,就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好徒儿,待你寻回灵识,了却尘缘,便回来道场,精进修行,炼质成真,舍离凡境,成就道业。为师就在此地等你了。”
姜小乙眼神上挑,遥望夜空。回想当年离开小琴山时,初听这番话,她迷迷糊糊。现下再忆,似乎悟到了点什么,却还是不太透彻。
虽是师父最后的叮嘱,可自踏入江湖三年有余,她早就忘到后脑勺了。今日忽然念及,想来是机缘已到。
她又看向肖宗镜,渐渐什么都懒得想了,师父既让她随心而行,她自然要为自己做主。
“大人,我愿跟你走。”姜小乙道。
肖宗镜正在思考要如何与她讲清侍卫营的作用,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轻松。
姜小乙:“我自江湖漂泊以来,四海为家,漫无目的,偶尔赚些小钱,各处看点热闹。今日遇到大人,不知为何总有种意气相投,相见恨晚之感。”
肖宗镜赞同道:“我也有同感。”
姜小乙喜道:“这样说来,定是宿世之缘,令你我相见了。”
肖宗镜一顿,这话中内容本有些暧昧,但姜小乙神情澄澈,言语清明,偏是让他听出一丝纯粹而清净的亲密之意。
明月当空,凉风吹拂,散去了一整日的紧张焦灼,余下潺潺流水,清甜山息。肖宗镜微吸气,只觉周身舒畅,心口发热,不禁朗声一笑。
“哈,诚然如此矣!”??w??,请牢记:,,,